不外乎是看到了洛陽典農部清查的進展,覺得自己免不了被廟堂問罪,遂稱病去職,以保官聲。
畢竟侵占洛陽士家屯田的權貴,在歸還田畝后就不被追責了,他主動求卸任,廟堂應也不會再為難他了。
而且以病去職,日后起復不難。
但若是被問罪罷職,想再踏上仕途就很難了。
算是避禍罷。
所以,丁謐覺得弘農太守都請辭,天子曹叡定會召夏侯惠問事的。
不管是弘農典農部還需要不需要去清查,亦或者是否要調整下清查的力度,甚至是否暫停要清查,都是繞不開夏侯惠本人的。
因為對于廟堂而言,弘農太守求去的影響很不好。
首先,是其他官員恐會有樣學樣。
屯田制設立數十年了,舉國各處屯田點都有田畝被侵占、士家被藏匿以及出產分配比率不公等問題。而現今夏侯惠清查京畿的典農部,只是一個起點,是要推行到舉國的。
這就帶來一個問題。
若是各地屯田點大多如河東太守這般,害怕擔責而求去,那不就亂套了嗎
先不說朝廷有沒有充足的合適人選出任典農主官,單單大批官員相繼去職的狀況,就能引發郡縣恐慌了吧
其次,則是關乎魏國國策。
魏國的首要目標是滅蜀吞吳、實現大一統,正名代漢乃天命所歸。
任何政令與舉措都要為這個目標讓步。故而內部積弊,如屯田制的崩解也只能徐徐圖之,甚至是要暫且置之不理。
在這兩個因素之下,廟堂公卿會再次勸說天子暫緩清查。
而本就不想大動干戈的天子曹叡,也極有可能見好就收,待到他日時機成熟了再做計較。
此中的利害關系,丁謐是能推算得出來的。
他也很急切的,想將推算結果告訴夏侯惠,讓夏侯惠莫要拎不清,以免失了天子心意。
無獨有偶。
遠在關中長安的太尉司馬懿,也將此事看得很清晰。
不同的是,司馬懿要“迎難而上”。
卻說,自從上表求歸廟堂后,司馬懿便開始交接兵權、轉手事務,時至夏初四月他已經萬事妥當,隨時可以歸京師了。
比天子曹叡讓他歸朝的時間,還早了兩個月。
這也是他想要的結果。
早歸,更能顯得他不戀權。
但隨著弘農太守以病求去職的消息傳來,司馬師便拿出了司馬孚、石苞等人的書信,勸他待到仲夏五月時,再啟程歸去洛陽也不遲。
理由,自然是沒必要去趟渾水。
依魏制,士家屯田事務屬太尉府,司馬懿回去了,免不了要牽扯其中的。
司馬懿聽罷,先是遣扈從去收拾行囊等物品,然后才看著司馬師的眼睛,輕聲謂之,“子元之勸,足以讓為父敢言,今子元已遜于夏侯稚權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