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至此,他頓了頓,便又加了句,“何曾雖身為陛下潛邸故舊,但相較于毌丘儉、畢軌等,彼不受重視,故而與曹肇親善、利害同體。”
“嗯起來吧。”
略略沉吟,弄清楚事由的司馬懿才寬恕了長子的自行其事,猶不忘告誡作聲道,“我兒之智,不在為父之下。只是我兒莫忘了,為父在朝數十年,而我兒不曾踏上仕途,更沒有侍奉在陛下跟前左右。有些事情,我兒未必就比為父清楚。”
“唯,兒謹記阿父教誨。”
恭恭敬敬拜了下的司馬師,起身歸坐,也從接下來的話語中,得悉身為輔政大臣的其父為何君前吃醉的緣由了。
“弘農典農部清查完畢之日,便是弘農太守‘病’死之時。為父原本以為,陛下將此事私下知會于我,乃是爾等牽扯在其中,是故心有惶恐。而今看來,是陛下想借為父之口,讓彼知曉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啊”
司馬懿是這樣說的,語氣不再惆悵,很是淡然。
讓一個不相干的太守自己“病”死而已,且是天子曹叡囑咐的,對于他如今的地位來說,不足為難。
況且,他還弄明白了此事與曹肇有關。
宗室與譙沛子弟之間的事情,既然天子曹叡讓他來善后,可見他即使位高權重、舉朝之望,但仍舊穩如泰山。
“阿父,此事就由兒代勞吧。”
司馬師請示道,“何曾既作書信與兒,兒也應回封書信與他,也正好順便讓他與曹肇日后不再癡心妄想。”
“也好。”
仲夏五月至。
天子曹叡下詔,從諸多臣僚之表奏,著衛臻與夏侯惠各歸其職,讓歸來京師第五日的太尉司馬懿,全權主持京畿各郡典農部屯田清查事宜;尚書臺與中書監也在共議后,準了弘農太守以病去職之請,以孟康代之。
對此朝野皆大歡喜。
是故,也很少人去關注,先前廟堂遣去弘農診治的太醫,說那位弘農太守的病體不宜趕路、要繼續留在弘農養病之事。
人們的注意力,都被夏侯惠卸下清查屯田職責時,給廟堂的那道上疏給吸引走了。
夏侯惠以洛陽典農部的士家、部民近些年因為宮室力役繁多、屢傷農時而人口銳減為由,請天子曹叡憐憫民生、不復營造宮室與征調。
依著過往,膽敢勸諫這種事情的人,都難逃被左遷或罷黜。
但此番天子曹叡竟從諫了!
不僅下詔夸贊夏侯惠忠君敢言、深切時弊,還以當效先帝節約之風為由,罷了宮室力役。
隨后便圖窮匕見。
以效仿前漢繡衣使者為由,將此些年放在太學中深造的天子門生作為“觀風使者”,皆遣去各郡縣地方典農部巡查,以絕不法事。
詔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推行。
無從勸阻的公卿百官在悵然之余,卻沒有暗中咒罵促成此事的夏侯惠。
畢竟在這場清查屯田風波中,只有天子是贏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