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聽,這話說得多有水平啊
也難怪天子曹叡始終視他為社稷之臣、毫不猜忌呢!
只不過,若不以年齒論,那你干嘛一見到同鄉的常林就折節下拜是為了好玩嗎
忍不住腹誹了句,夏侯惠苦笑連連,謙遜作聲,“太尉莫再如此稱贊,在下屬實不敢當。在下雖有尺寸之功,然而如何能以社稷砥柱謂之如在下此生,能有公之三四,便可告慰先父在天之靈了。”
“稚權謙言矣。”
搖頭而笑,司馬懿將手放在胡須上,“臨陣誅殺賊吳征北將軍、軍出四千里一戰滅遼東公孫,稚權未至而立,功績便可載青史。而我而立之年,不過一刀筆吏耳。”
“非也。”
夏侯惠感慨作聲,“廣陵之戰,征東將軍之功也;討伐遼東,陛下與廟堂諸公籌畫耳,在下不過有幸執行罷了,不敢居功。且太尉深謀遠慮、見知卓然,朝野孰人不知如先前武帝漢中之戰,原侯歸附,蜀地一日三驚,太尉諫言可驅兵入蜀,武帝若依之,何來今日逆蜀之患哉!”
昔日張魯降武帝時,我的諫言你都知道
爾竟如此細研與我
心中微動,司馬懿笑顏不改,“稚權知其一不知其二也。是時我魏軍師老兵疲,且后方有亂生,武帝若取我之見,方是誤事。嗯,久聞稚權文韜武略俱優、博學強識,今日見稚權竟知昔日漢中之事,可謂名不虛傳也!”
“不敢當太尉之言。”
依舊保持著恭謙姿態的夏侯惠,忙不迭辯解道,“太尉亦知,在下父兄皆亡于漢中。切齒之下,在下對我魏國與逆蜀戰事頗為關注,這才得悉太尉昔日之策,而非博學強識也。”
“饒是如此,亦是難得。”
“不敢,不敢。”
二人繼續相互吹捧了幾句,便各自帶著迥然不同的心思作別而去。
在夏侯惠看著司馬懿漸行漸遠的背影時,心中的評價就寥寥數字:無懈可擊,極度難搞!
是啊!
他尋不到司馬懿任何破綻。
先前在司馬懿才剛啟程歸來京師的時候,他便覺得對付這樣的人,詆毀攻訐、栽贓嫁禍等手段都無法撼動,唯有捧殺才有可能奏效。
但今日的偶遇讓他知道,此路不通。
甚至,還有可能弄巧成拙,讓天子曹叡覺得司馬懿的忠亮,乃是有口皆碑。
怎么辦才好呢
原本好心情蕩然無存的他,倏然覺得今夜與傅嘏、丁謐等人把酒言歡的時候,得好好辯論下“若王莽沒有篡漢,漢天子劉嬰親政時當如何收回權柄”的假設了。
不同于夏侯惠的算計,司馬懿離去時的心思是十分欣慰。
一來,此時已然有“夫復何求”之念的他,猶是希望魏室社稷長存的忠臣,故而對譙沛子弟中有梓才很欣慰。
另一則是對家門的欣慰。
因為他長子司馬師早就將夏侯惠視作了對手。
而最能激勵一個人成長的,莫過于擁有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