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整個六月都沒有下雨的干系,這才剛入秋,京師洛陽連續數日的午后,都要迎來了一場傾盆大雨,且是那種電閃雷鳴、烏云壓城的景象。
對于務農殖谷的人而言,是不用擔心地里的莊稼將旱死了;而對喜歡外出交游坐宴的人來說,則是終日被圈在家中好生郁郁。
夏侯惠不喜歡交游,但同樣心情郁郁不歡。
因為自家七弟夏侯和還沒有與傅嘏前去拜訪荀府呢,他就與荀顗不期而遇了。
更令他寡歡的是,二人的相遇是在陳府吊唁之時。
初秋七月丁卯(四日),才升遷為三公沒多久的司徒陳矯,薨。
陳騫去職治喪,中護軍司馬之職空缺,天子曹叡還會再甄選一人來給他當僚佐嗎
若是選了,其才也如陳騫那般嗎
夏侯惠覺得很難。
且他自己也沒有人選可舉薦給天子參詳的。
唉,鬧心啊
他與陳騫的關系,仍舊停留在同僚的情分上呢!
也正因為心情郁郁的關系,對不期而遇的荀顗,他的表現很強勢。
“昔日城外草堂一別,我與稚權已然近十年不曾坐談矣,甚是思渴!今不期而遇,若稚權無他事,可否移步別地敘話”
在吊唁結束后,夏侯惠走出陳府時,緊跟著走出來的荀顗如此發出了邀請。
對此,夏侯惠自是不會回絕的。
“固所愿也,不敢請耳。”
隨口一句客套,二人結伴而行,尋了個偏僻人少的酒肆而入。
許久未見且彼此談不上熟稔,荀顗在入座后,借著勸酒的話頭,重提了早年在陳泰城外草堂那次相聚來活絡氣氛,爾后還不忘針對各人際遇好一陣感慨。
那時,是陳泰設宴為將外放地方的桓嘉餞行。
司馬師、陳騫、和逌、荀顗,傅嘏為賓客;夏侯惠、夏侯和則是意外與會。
故而,夏侯惠也聞弦歌而知雅意,知道荀顗的感慨,其實是十分巧妙的在為此番坐宴的話題做鋪墊。
看看這些人現今如何就知道了。
被浮華案禁錮仕途的司馬師不必說,已然深居簡出,不與人攀交了。
被外放地方為官的桓嘉,至今還沒有轉回京師洛陽當值;而身為夏侯尚女婿的和逌,出于顧及夏侯玄的感受,沒有與夏侯惠親善。
除了這三人外,傅嘏成為了夏侯惠的心腹,陳騫是夏侯惠的佐官,陳泰與夏侯惠交情匪淺,唯獨他荀顗.與夏侯惠毫無瓜葛。
這不就是明擺著在說,他其實挺想和夏侯惠深入接觸、志同道合的嘛
“上月我前去長文公墓園,玄伯已然將書信轉交予我了。”
是故,夏侯惠也沒有過多客套,徑直挑開了話題,“以景倩預留書信之舉推算,吳溫舒能打探到石鑒之舉緣由,乃是景倩故意透露的吧”
“那是自然!”
揮袖作笑顏,荀顗爽朗而道,“非我有意,以吳溫舒之輩,安能知之!”
聞言,臉上笑容淡淡的夏侯惠沒有作聲,目光慢慢變得清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