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這樣的思緒,領宿衛在東堂外的他,時不時就偷撇一眼堂內處理庶務的曹叡。
尚書臺的僚佐離去了.
中書令孫資稟報完庶務辭出了.
太常和洽關乎今歲秋狝(田獵)的奉表被退回去了.
眼瞧著東堂內的朝臣愈來愈少,仍猶豫不決的曹爽心情愈發焦灼,待到堂內再無一人,且天子曹叡也似是有起身移步去西堂歇息之跡,他便暗地咬牙兀然跺腳,徑直走入殿堂內,伏地而拜,“陛下,臣爽有事稟上。”
“哦,何事”
曹叡神情有些意外,語氣很和藹的說道,“昭伯不必拘束,先起來吧。”
但曹爽沒有起身,猶伏地而言,“回陛下,臣爽斗膽,請陛下不罪,臣爽不復有自請隨征賊邦高句麗之念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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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私下指點你了
這次,曹叡是真的詫異了。
在他的印象中,諸如足智多謀、見微知著這類贊譽與曹爽可沾不上邊。今竟倏然自請辭讓了,難免令人狐疑。但轉頭一想,遼東戰報昨日至,而曹爽一直在宮禁內當值沒有外出,他便釋懷了,也饒有興趣的發問。
“昭伯且說說,為何一改初衷邪”
“唯!”
曹爽朗聲而應,“臣爽素與夏侯稚權不睦,昨日遼東戰報復至,言樂浪與帶方皆安矣。故而臣爽.”說到這里,他抬起頭,從滿臉赧然中擠出笑容來,“臣爽身無尺寸之功,賴父輩功勛而身居顯職,本愚鈍之人也。既難為陛下分憂,當思不使陛下為難,遂不欲赴遼東,徒增度遼將軍儉之掣肘也。”
聞言,曹叡不由動容。無需等遼東戰報傳至,早在數日前他就有了定奪,打算讓曹肇前去了。
之所以還沒有與曹爽說,不過是還沒有斟酌好理由以及伐高句麗與韓濊之議不急于一時罷了。
今曹爽主動推辭,自是令他十分欣慰。
“朕常以為昭伯恭謙而已,不想竟純良如此!”
感慨作言的他,起身過來扶起曹爽,又勉勵之,“人無完人。諸多貴戚子弟,如元明緘言、稚權性剛、允進多慮、長思矜貴,皆有弊短之處。昭伯莫要妄自菲薄,不可以功業未建,遂以愚鈍自疑之。”
“唯。”
知道自己的擔憂已然消除的曹爽,感激莫名,“臣爽謹記陛下之言。”
或許是心情愉悅吧。
原本打算轉去西堂休憩的曹叡,還高聲喚侍從送來酒水吃食,拉著曹爽就坐,繼續勸勉道,“昭伯,日后就莫要對稚權口出非議之辭了。須知爾父、故大司馬在世時,對稚權反駁伐蜀之舉并無惱意。反之,乃是不乏贊譽耳。”
言罷,先將早年曹真在天淵池見夏侯惠之事大抵說了,才繼而說道,“且稚權也從不對昭伯有芥蒂。譙沛子弟猶如宗室,爾等休戚與共,不可彼此為忤而徒增他人笑柄也。嗯先前田豫上表求歸,稚權諫言可遣宗室子弟出鎮、以歷練才干,并舉二人可往。秦元明乃其一,昭伯可知,另一者孰人否”
“臣臣爽”
當即愕然的曹爽,滿臉驚疑、言辭無措。
他還沒有愚鈍到連如此明顯的答案都猜不出來,但也不敢置信。
以己度人嘛。
異地而處,他定是不會舉薦夏侯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