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肇挑眉,微微訝然,不假思索便道,“昭先或是不知,我與稚權并無嫌隙,且我弟德思先前與稚權在淮南共事時,相處頗為融洽。”
對此,何曾瞇了瞇眼,自斟自飲佯作方才沒有認真聽。
而畢軌則是微微垂頭,將眼簾耷拉下來,以免眼中那一縷鄙夷被發現。
他被罷職歸來洛陽有些年頭了,也被何晏與鄧飏等人擠兌好久了,之所以今歲才接受何曾的不懈勸說選擇依附曹肇,就是因為看不上曹肇。
覺得以彼之才智,難以成事。
并無嫌隙
居廟堂之高如此久了,竟還如此天真
所有宗室譙沛子弟都是在一個鍋里吃肉的,夏侯惠會因為與你沒有嫌隙,就容許你多吃點嗎
莫要忘了,現今是夏侯霸鎮守遼東四郡!
你現今奏請天子求外出,充任毌丘儉的副職,相當于搶了夏侯霸的肉!
須臾間,畢軌心念百碾、郁結于胸。
但他已經上船了,且還期待著這艘船能帶自己遠航,故而還是按捺住鄙夷,細細給曹肇分析了其中緣由。
旋即,畫策道,“稚權素不接受請托。為避免弄巧成拙,我竊以為,長思可召集朝中親善之人,一并附議夏侯仲權求將兵伐韓濊之表。”“此舉甚善!”
終于了然的曹肇,當即拊掌而贊,喜逐顏開,“昭先真知灼見,令我猶如撥云見日、茅塞頓開!我雖愚鈍,但有穎考與昭先不吝指點,何愁大事不興也!”
古制,五日一聽朝。
從遼東公孫覆滅后,就不再遵循古制的天子曹叡,今日難得在太極正殿臨朝,讓公卿百官顯得異常活躍。
各州郡的秋收上計、即將開展的歲終都試、先前遭了水災的四州稟報百姓安置狀況、各地駐軍的冬衣籌備等等各類上稟紛至沓來,你方奏罷我出列。
也讓十二道珠玉垂旒都遮不住,天子曹叡眼中的不耐。
倒不是他荒廢政務了。
而是軍國大事往往在東堂召集幾個人就敲定了,小事與不緊要的尋常事才會與眾議。
又或者說,所謂的聽朝日,本就是為了宣布決策而生的。
但今日略有不同。
應是被天子曹叡提前授意過吧,中書令孫資竟將毌丘儉昨日傳來的軍情,在殿堂上宣布了。
是發生在玄菟郡的戰事軍報。
先前高句麗聯合賊吳攻陷西安平縣后,轉兵前去小遼水(渾水)河谷,意圖陰襲玄菟郡。但因為賊吳另外兩路兵馬沒有達成預期、無法為他們吸引遼東兵馬的注意,位宮遂引兵而出,臨西蓋馬縣、高句驪縣。
玄菟太守王頎督兵拒之,臨陣各有死傷。
待毌丘儉所遣的張虎、牽弘兩部騎兵趕至,以游弋在側、伺機而襲令高句麗如芒在背,不敢再圍攻縣城,雙方遂開始對峙。再后,韓濊被擊敗罷兵、樂浪與帶方二郡危解的消息傳至,位宮便以先機皆喪、復戰無益為由罷兵歸去。
遼東戰事至此消弭。
當孫資轉述軍報完畢,無需天子曹叡出聲定調,遂有諸多臣僚出列,諫言當興兵高句麗與韓濊,以靖邊塞安百姓。
且人皆憤慨、義正詞嚴,理由也都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