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聽聞陛下習武、農桑、隋珠彈雀、便殿擊球,臣僭越,詢問陛下讀書之事。”海瑞首先問出了自己的第一問,皇帝習武種地玩彈弓踢蹴鞠,這怎么看都有點不務正業,所以海瑞要問問陛下的正業。
“日后講筵奏對,也抄錄一份給海總憲。”朱翊鈞伸手虛引,侍講學士徐貞明將歷來皇帝二十九日考成試卷、平日講筵奏對遞給了海瑞。
海瑞翻動了兩頁,趕忙俯首說道“陛下睿哲天成,睿明洞開,是臣小人之心妄度天心,陛下功課,臣無話可說。”
海瑞只是翻開看了看,就知道陛下雖然有點不務正業,但是這正業也沒落下,說話行文皆有章句,不務正業就不務正業吧。
大明皇帝都有自己的小愛好,只是陛下的愛好有點多。
“臣聽聞某些人與中貴人相知,或曰某些人因中貴人而得用,或曰某些人為新鄭高拱之黨,不宜留用,或曰某些人為新鄭所進,不宜用之,紛紛籍籍,臣僭越,詢問中貴人、元輔威震主上,僭越神器之事。”海瑞再次俯首問起了第二件事,外面傳聞很多,海瑞打算問問當事人,皇帝陛下。
中貴人是馮保,某些人和中貴人相知,說的是元輔張居正;
某些人因為中貴人而得用,說的是朝中考成法更換的六科給事中;
某些人為新鄭公,也就是高拱黨羽被罷免,主要是武庫司郎中林紹懷、兵備參議吳哲、馬芳、麻貴、馬錦等十位參將,在閱視鼎建的案子中被罷免;
某些人是高拱的門下,不應該起用,比如很多人,都認為海瑞跟高拱是穿一條褲子,海瑞不應該起用,就是因為海瑞查辦徐階,惡了張居正。
冒頭指向了馮保、張居正僭越神器。
“一派胡言。”張居正嗤笑一聲,對著月臺俯首說道“陛下,政令之行,動見齟齬,或事已處分,爭勝不已,甚至挑禍起釁,皆因一二大臣,窺權而不得,播其說于南北,聽者不察,輕事置喙,一旦上下相疑,南北冰炭,而后責臣難以維持周全臣不能。”
“辱在道、誼素知,敢布腹心,幸惟陛下裁鑒。”
小皇帝幼沖未曾親政,但是這政令還沒動,就看見了齷齪,事情已經有了處分,還能有不少的紛爭,甚至有人故意挑唆,就是有些人窺視權柄卻得不到,故意散播謠言在南北之間,有些人聽了去,就嚼舌頭根,一旦君臣生了間隙,南北如同冰燒紅的碳一樣水火不容,然后又說他張居正作為首輔,無法維持周全。
他當然不能。
這種羞辱一樣的謠言遍地都是,張居正是知道的,但是又不能把心解刳出來,給別人看,只能請皇帝明鑒了。
張居正多少是有點委屈的,他有沒有,僭越神器,陛下豈能不知
“血口噴人簡直是血口噴人咱家哪里敢僭越陛下神器不要憑白污人清白”馮保立刻就急眼了,就小皇帝那股子陽光開朗之下的陰狠勁兒,馮保就是長了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僭越神器。
宮里那一個個鐵箱子,隨時都能要他的命,乾清宮太監張宏更是虎視眈眈。
“元輔先生、馮大伴勿擾。”朱翊鈞又伸出手,虛引著說道“徐學士,把起居注給海總憲看看。”
起居注,就是記錄皇帝一切日常的記錄本,作為撰修國史時的依據。
大明太祖高皇帝設了起居注,而后又革了這一項,甚至連起居官都裁撤了,而后大明朝皇帝始終沒有起居注,直到萬歷小皇帝,才有了皇帝的起居注。
萬歷皇帝起居注,是張居正提議并且設立,起居注官遺意、令日講官、日輪一員、專記注起居、錄圣諭詔敕冊等。
張居正弄這個起居注,就是專門給天下人看的,都說他張居正當國,威震主上,起居注里記錄的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