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古是占著俺答封貢的事兒,張居正不好追擊過深,可是張四維現在要回朝了,張四維還是學不會不夾著尾巴做人,那張居正就得教他,怎么夾著尾巴做人。
海瑞全程一言不發,知道他們在利益交換這種勾當,這種勾當的確惡心人,但是宮里的人主尚且年幼,張居正只要不僭越神器,海瑞就不會發作。
人都是會變的,海瑞也在變,他知道張居正請他來,就是借著他的清名,做個見證。
張居正看著海瑞,又看著楊博,確切的說道“兵部尚書大司馬譚綸,舉薦俞大猷,總領松江府諸衛所巡檢司,徐家還田,還給巡檢司,松江府乃是良港。”
海瑞的奏疏,目前只有三個人看過,張居正、海瑞、陛下,海瑞在朝中的根基幾乎等于沒有,海瑞舉薦俞大猷,根本翻不出什么浪花來,但是譚綸可是大明兵部尚書,人稱大司馬,這個能量就足夠了。
海瑞只是提出了讓俞大猷回京領薯苗屯耕,具體去哪里,海瑞沒提。
俞大猷要去松江府,收徐階的田,責令松江府侵占農田還于朝廷,這些田會作為大明松江巡檢司的屯田,用以支付軍餉等物。
張居正之所以要跟楊博說,是在通知,是因為朝中正在形成新的黨派,浙黨。
就像張居正的楚黨一樣,楚黨不完全是楚人、浙黨不完全是浙人。浙黨更加明確的定義,是以浙兵募兵為主,活躍在浙江、福建、南衙、廣州平倭,依靠平倭之功走在一起,主張開海的政治集合。
譚綸、吳百朋、戚繼光、楊文臺州抗倭六虎、俞大猷等等,而這個浙黨的形成,是張居正一力促成的,目的就是為了隨時取代晉黨。
張居正不能對晉黨下死手的原因之一,就是不能搞成一言堂,讓皇帝和太后擔心他張居正要學王莽。
一旦浙黨真的形成,晉黨就失去了所有的利用價值,張四維、王崇古、麻貴等一眾,最好造反,朝廷正好平定。
“嗯。”楊博沒有反對,晉黨需要一些外部的壓力,否則遲早有一天得垮臺,尤其是小皇帝睿明漸開,晉黨這么走下去,遲早被皇帝親自領兵給滅咯。
楊博悵然的說道“我也要走了,晉黨自己找死,白圭竭力施為便是。”
張居正想了想,十分慎重的說道“具體而言,如果刺王殺駕案再發生,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晉黨必亡。”
張居正這就是個威脅,無論哪方勢力搞出的刺王殺駕,讓皇帝再經歷這樣的歹人當面行刺,無論是誰做的,晉黨第一個死。
往長遠了說,張居正的所有籌碼都壓在小皇帝身上,小皇帝好不容易因為刺王殺駕的事兒,變成了現在這樣英明睿哲,若是再來一次,小皇帝沒了,或者說小皇帝舊態萌發,變得懶懶散散,不肯好好做皇帝,張居正是決計無法接受的。
這是一條絕對不可以再觸碰的底線,皇帝的安危。
海瑞當然聽懂了,笑著說道“楊太宰,元輔的話,可不是商量。”
楊博卻是滿身輕松的說道“我只能告訴他們,他們自己會不會招致禍端,把自己送進解刳院中,那就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事兒了。”
致仕以后,洪水滔天,都跟楊博都沒關系了,上次不給張四維晉黨黨魁的位置,張四維連他兒子和楊博孫女的婚書都退了,那就更沒什么牽連了。
“那就這樣。”張居正站起身來,送楊博離開。
楊博走到了門口,忽然站定回頭說道“白圭啊,我不是你的對手,葛守禮也不是你的對手,陛下睿哲漸開,伱最大的對手就是你自己,你可千萬不要學了王莽、高拱。”
“也別學了我,權盛者摧,功高者隳,臨到了變成這般模樣,連死都不能瞑目,人活一個知字,明明清楚不該如此,還被裹挾著必須如此,白圭啊,前車之鑒。”
張居正看著楊博笑著說道“我還學王莽您這話說的,考成法京師做成了,要推向大明四方之地,我的名聲,不知會變成何等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