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和九邊物價如何”張居正詢問起了柴米油鹽,這些價格關乎民生,不僅僅是京師,還有遼東、山海、永平、薊州、宣府、大同等地的九邊物價。
張居正做事,當然要搞宏大架構,新政少不了這些,但是他從來不是不問柴米油鹽。
“宣府大同米貴。”游七把搜集到的物價告訴了張居正,邊方一石米要二兩左右,而京師的米價一石只需要四錢,宣府在居庸關外,從京師到宣府就那么點的距離,但是山地居多,運糧極為困難。
次日的清晨,下起了雨,西北風一吹,變成了雪,如同鵝毛一樣飄散在空中,而幾道奏疏從官道驛路,踩著雪花入了京師。
應天巡撫宋陽山的應天府衙門,執捕私鹽販子,私鹽販子武力抵抗,和衙役發生了沖突,這沖突立刻擴大到了灶戶和衙役的沖突,死了十幾個鹽丁,三個衙役,這件事在南衙鬧起了軒然大波。
松江巡撫汪道昆早上醒來,忽然看到了身邊多了個女人,很快這件事就被御史聽聞,汪道昆被彈劾強淫女子。
南京兵備太監張進、松江提督內臣張誠,醉酒毆打南京科道言官王頤,科道言官當即就炸開了鍋,對張進毆打言官之事緊咬著不放,彈劾的奏疏如同這十二月的雪花一樣飄入了內閣。
一艘四百料的戰座船巡查長江,意外沉船,幸好船上的都是南兵,并未太大的傷亡,松江總兵官俞大猷被浙江巡撫、巡按彈劾俞大猷失職,副總兵陳璘被彈劾縱兵驕橫招搖過市,引百姓驚詫,請命約束一二。
徐璠夜宿娼家,打死娼妓一人,打死小廝一人,打傷四人,南京都察院總憲請朝廷削徐璠官身,剝徐璠功名,永不敘用,以儆效尤。
張居正手里握著這六份奏疏,宋陽山、汪道昆、張進、張誠、俞大猷、陳璘、徐璠。
大明朝廷派去南衙專辦徐階還田案的欽差,就跟突然集體犯病了一樣,無一幸免,甚至連徐璠都被抓到了把柄,夜宿娼家殺人傷人。
張居正又拿出了六本奏疏放到了桌上說道“收到奏疏以來,下章南衙令諸官陳情。”
“應天府尹顧章志,有縱容之嫌疑。”
大明鹽政早已敗壞,灶戶,就是專門熬鹽的鹽丁,大多已經給銀逃役,這是力差四銀的一部分,這稽查私鹽,自明孝宗搞納銀開中法,鹽政徹底敗壞后,稽查私鹽,都是各地衙門的創收。
大明幾乎已經沒有官鹽,只有私鹽,稽查私鹽,都是各地衙門有了虧空,就去找鹽商補自己的虧空,而各地衙門對私鹽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更加專業的說法,叫做政以賄成。
這一次稽查私鹽,能鬧出衙役和私鹽販子打起來,而且還打死了這么多人,屬實是有些不正常。
宋陽山聽聞出了人命,立刻開始了調查,整個沖突的過程非常清楚,衙門去搞創收,結果平素里十分乖巧的私鹽販子,突然不肯再拿錢,還召集了鹽丁反抗,大家都是積怨極深,打起來那下手沒什么輕重,死人極多。
私鹽販子也叫鹽幫,那可都是兇狠之徒。
這個案子最大的疑問就在于皂班衙役供述說,當時吏房主事傳話說,若是催科不利,就不用回來了。
而吏房主事堅決否認自己沒說過這話,這就產生了沖突和疑問,而這個吏房主事,是顧章志的表親,舉人出身。
宋陽山作為應天巡撫,搞個創收,收四差銀都能搞出了人命來,那就是有處置不當、執法過甚、吹求過急的罪責。
張居正說顧章志有縱容的嫌疑,就是這個吏房主事到底有沒有指使衙役過分追究,引發的疑惑。
“稽查私鹽也是應天巡撫宋陽山所請,他還是主責,既然要稽查,或者說均平稅賦,整理這南衙稅賦亂象,就該萬分謹慎才對。”葛守禮作為都察院總憲,發表了他的觀點,宋陽山在南衙不僅僅清理侵占,還有這力差銀,把事情交待下去,出了事,宋陽山當然是主要責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