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回正事,大佛郎機人黎牙實覲見事兒,先生怎么看”朱翊鈞說回了正事,關于大明和西班牙邦交,皇帝和首輔之間提前透透氣兒。
張居正思索斟酌再三,俯首說道“遠方外使,從來未睹朝廷之禮,若不先示以儀節,使之演習,恐一旦震怖天威,倉皇失錯,又非所昭德意光盛舉也,伏乞欽定行禮日期,敕下禮部略仿為宜。”
“先生的意思是,可以見嗎”朱翊鈞眼前一亮,笑著問道。
禮部尚書萬士和對小皇帝見外使,堅決反對,理由是皇帝太小了,不能震懾外使,一旦這些個紅毛番見主少國疑,就生了怠慢之心,恐起邊患,所以萬士和的意思是就禮部鴻臚寺和黎牙實溝通就是。
前年,隆慶皇帝大行之后,俺答汗就糾集了兵馬,打算南下欺負下孤兒寡母,王崇古、吳兌等人去信三娘子,告訴三娘子不要擅動,戚繼光領著十萬兵馬,就等著俺答汗帶兵往口袋里鉆,輕啟戰端,后果自負。
三娘子說服了俺答汗,胡虜才沒有南下。
那董狐貍之所以膽敢叩關索賞,也是覺得皇帝年幼,好欺負,結果被戚繼光給打了個全殲。
在萬歷元年,封建禮教之下,皇帝就是天,皇帝大行,都是天塌地陷的大事。
漢室不幸,皇綱失統。
萬士和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外一個極端,本來萬士和一直叫囂柔遠人,后來看到了屯門繳獲的紅毛番札記,從柔遠人的極端,變成了狼面獸心的極端。
萬士和讀書和小皇帝一樣,日有精進,但是從這個極端跑到另外一個極端,就太極端了。
張居正的意思是,蠻夷不知禮數,先教西班牙特使黎牙實禮法,而后演練,否則特使,震怖于天威,倉皇失錯,弄出失儀的事兒,就不符合朝廷威嚴了。
“先生也是說笑了,朕德涼幼沖,如何讓黎牙實震怖于天威,先生安排就是。”朱翊鈞聽聞張居正這種說辭,也是一笑,紅毛番有別于漢人,張居正是怕黎牙實長得太丑嚇到了小皇帝。
小皇帝其實想說,紅毛番嚇不到他,他甚至還研究過歐美動作大片。
張居正十分鄭重的說道“陛下,臣以為應當遣使前往泰西,采摭各國人物之丑美,壤俗之異同,土產之別,疆域之制,編次成帙,天恒變,人亦變,前段時間,陛下問臣,大、小佛郎機,究竟在何處,為何都來自泰西,自東自西皆可到我大明。”
“臣有愧,虛度數月,也只是搞清楚了,大佛郎機人近來似乎打算吞并小佛郎機,那名船長安東尼奧,是眼下小佛郎機國王恩里克死后的第一順位也是唯一的繼承人。”
安東尼奧在船有個外號叫國王,根據大帆船水手們的描述,小佛郎機老國王恩里克身體每況愈下,而安東尼奧是第一順位和唯一的繼承人,另外一位女性繼承人,布拉干薩公爵夫人卡塔里娜主動退出了。
老國王恩里克不喜歡安東尼奧,所以,以為了我的王國和臣民的幸福安寧為理由,逼迫安東尼奧離開了小弗朗機。
而大佛郎機對小佛郎機虎視眈眈,似乎在等待著老國王死去后,吞并小弗朗吉的國土。
朱翊鈞想了想問道“先生以為何人前往泰西為宜”
“高啟愚。”張居正說出一個名字。
高啟愚辦得事兒太犯忌諱了,陛下只讓高啟愚前往蘇州追查還田事,這點功績,根本不足以讓皇帝陛下原諒,出生入死前往泰西,遍訪風土人情,將消息帶回來,才算是立功。
“高啟愚不通番夷之言,也不通海事,派他去”朱翊鈞猶豫了下,還是覺得高啟愚這個人選,不那么合適,不會外語,還不會水,跑去海乘風破浪,怕是人還沒到,就先死在路了。
張居正俯首說道“他可以學。”
“那就他吧,明年大船再到港,再讓他去。”朱翊鈞還是給了些時間,讓高啟愚準備好再出發。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