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可以這樣,高談闊論,夸夸其談,但是財稅不行,國帑內帑空空如也,動一動身子都要銀子,連元節的鰲山煙火都停辦了,哪兒哪兒都問我要銀子,所以我想了個辦法。”
“以人認地,以地計田,以田計糧,化繁為簡,只收田賦,田在誰手里,就問誰征賦稅。”
正統元年起,大明就在江南實行的征一法,就是將部分正賦折銀起運押送京師,每年大約有一百兩白銀的現銀入京浙江、兩廣有部分實行均平銀法、福建出現了綱銀法、大明東南的云貴川黔有十段錦冊法。
最終發展為了一條鞭法。
而一條鞭法的真正意義是合并賦役,將田賦和各種亂七八糟、巧立名目的徭役,合并一起征收,是一種對賦役制度的簡化,同樣也是一種鞏固稅基的做法,是基于田畝的貨幣稅。
而想要真正的實現它,大明需要白銀,海量的白銀。
王國光繼續開口說道“我舉薦,在廣東試行卓有成效的潘季馴,出任江西巡撫,并授予兼理軍務、全責裁理民田、官田和軍屯田的事務舉薦一條鞭法的首創者龐尚鵬,到福建擔任巡撫。”
潘季馴是張居正的人,隆慶五年末,是張居正和高拱斗的最是兇狠的時候,潘季馴被晉黨雒遵,以漕船沉江事兒彈劾,潘季馴回籍閑住,就是那個譚綸在朝日壇咳嗽,彈劾譚綸失儀的雒遵把潘季馴給彈劾倒的。
而龐尚鵬則是晉黨的人,在河東巡鹽郜永春、張楚城以河東鹽法,彈劾張四維的時候,龐尚鵬被牽連,也致仕歸鄉。
而本來江西巡撫凌云翼調往兩廣,任廣西巡撫,居殷正茂之下。
一旦殷正茂征伐呂宋不利,那真的是新賬舊賬一起算,殷正茂就算能僥幸過關,也要到南京做個閑散官,而不是為任一方。
這是一連串的人事任命,大抵就是晉黨、張黨一換一,都起復了一人。
“我贊同大司徒所言。”張居正首先表態,而且非常明確的說道“龐尚鵬為晉黨,任事不應以黨別,我贊同龐尚鵬前往福建任事。”
葛守禮是極為意外的,關于龐尚鵬的任職,當年楊博和張居正也溝通過很多次,奈何張居正始終不松口,現在終于肯松口了。
“好好好。”葛守禮感慨萬千的說道“黨錮之禍,國之干臣被黜為民,是國朝損失,今日起用,甚好,甚好。”
張居正是個循吏,誰能干就讓誰干,龐尚鵬顯然是個能臣干吏,既然他能任事,就讓他去。
沒人反對,張居正先寫了第一張浮票,而后張居正開口說道“南衙諸官言第二事,則是設立海事學堂,專職培養海事將才、庶弁將、通事、舟師、船工等。”
“禮記曰師嚴然后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學。”
“養士之本,在于學校貞教端范,在于督學之臣。我祖宗以來,最重此選。非經明行修、端厚方正之士,不以輕授如有不稱,寧改授別職,不以濫充。”
“外省用按察司風憲官科道耳目之臣,為博譽于一時,寧抗朝廷之明詔,而不敢掛流俗之謗議寧壞公家之法紀,而不敢違私門之請托。”
“今海事荒廢因循頹靡亦如此,積弊日久振蠱為艱冷面難施浮言可畏。”
“第一要務,廣推舉有能任事者,山東、南衙、浙江、福建、廣州等臨海官員縉紳,即可舉薦能用之人。”
張居正說起了南衙諸任事之臣提議設立海事學堂,順帶著,還把吳中行等一眾罵了一頓。
朱翊鈞也抬起了頭,記下了張居正的這句話耳目之臣,為博譽于一時,寧抗朝廷之明詔,而不敢掛流俗之謗議寧壞公家之法紀,而不敢違私門之請托。
這話鞭辟入里,將大明晚期科道言官的面目刻畫的入木三分,抗旨不遵扶搖直,違私請托身敗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