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頗有些感慨的說道“這份軍功也有先生的功勞,若非先生舉薦,殷部堂滿腹經綸、一腔熱忱,何以得展布殷部堂乃非常人行非常事,戴者在野,嫉者在朝,言官不敢違私門請托,口誅筆伐,若非先生一力回護,殷部堂怕是連平倭蕩寇都不能了結。”
“遑論今日之勝。”
“嶺東積宼蕩平,呂宋紅夷除滌,皆先生贊謀廟堂,致無遺策,功當首論,擬敕來行,升恩蔭親如是,再蔭先生一子入國子監為官生。”
正三品恩蔭一人入國子監為官生,正一品為三子,朱翊鈞又在盤算著給張居正搞正一品待遇,而后順理成章的給張居正升為太傅。
張居正一聽一甩袖子,趕忙跪下叩頭說道“臣等仰見天恩隆重,未敢面違,然嶺東蕩宼,呂宋滌夷,為將兵上下勠力同心而督臣將士協心奮力所致,臣等官居禁近,職在代言,既無親冒矢石之勞,又非典司戎旅之任,豈敢貪冒天功”
“橫予濫及,以失遠方將士之心,乖朝廷激勸之義也。”
“臣不敢受。”
軍將的功勞就是軍將的功勞,他張居正不能貪這份功。
從一開始張居正也不太看好這次征伐,他不反對,但也沒有明確的支持,只是南澳島林阿鳳盤踞需要解決、客兵征戰嶺東也需要安置,所以才同意了這次的試探。
紅毛番多少有點不禁打了,這也不奇怪,從正德年間,佛郎機人至大明,有一次打得過大明水師的嗎
給紅毛番一點面子,叫他們佛郎機人,不給紅毛番面子,叫他們立刻入土
朱翊鈞看張居正就覺得這人很沒意思,他想了想說道“先生快快請起,說事就說事,那就賞銀百兩、纻絲六表里、蟒衣一襲,稍示酬報之典。宜承恩眷,慎勿又辭了。”
張居正對這個正一品的待遇,一直很抵觸,這種抵觸是全方面了,不收回就一直上奏。
上次高啟愚搞得應天府鄉試案,張居正一連上了四道奏疏,請皇帝褫奪,朱翊鈞也只能下印褫奪。
“臣遵旨。”張居正一聽是給錢給東西的賞賜,就不推辭了,沾點光可以,貪天之功,那是要上史書,遺臭萬年的
張居正俯首說道“茲蓋伏遇皇上英資天縱,睿學日新。煥乎堯文,闡乾坤經緯之秘;康哉舜績,追明良喜起之風。臣愚幸甚天下幸甚”
“殷部堂厲害,跟朕有啥關系。”朱翊鈞擺了擺手,繼續美滋滋的看著塘報上的清單。
商船、戰船、過洋船都有,這一戰的收獲,足夠大明消化幾年了,小皇帝的手在桌上的不斷的敲呀敲呀敲,他大約已經猜到了殷正茂,到底把金銀花到了哪里去。
張居正看著小皇帝沉思,頗為感慨,此戰能勝,全仰賴陛下英姿天縱。
元輔張居正對自己的話負責,一口唾沫一口釘,陛下英明就是英明,他這么說是有理由的,而且歷歷有據,絕非讒言。
他在萬歷元年正月,曾經專門上過一道謝召見疏說惟召見輔臣,乃祖宗朝盛事。先帝臨御六年,淵穆聽政,屢經群臣奏復,俱未蒙賜允,天下臣民,仰望此舉,殆非一日。
皇帝召見輔臣,張居正還要專門上一道奏疏謝恩,這是因為先帝臨御六年,未曾一次召見過輔臣,文淵閣就在文華殿對面,可是先帝一次都沒有召見過高拱、張居正。
這一本奏疏可謂是僭越至極,為尊者諱,先帝已去,就是做錯了,怎么能說出來
但是張居正就是說出來了,而且還請小皇帝見輔臣、廷臣、朝臣、外官、縣丞、耆老、百姓、外使。
御門聽政、召見輔臣商量,讓國事正常運轉起來,陛下做得真的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