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是這個道理,文官督軍之事,的確不是洪武永樂宣德年間的祖宗成法,但也是正統之后的祖宗成法,那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祖宗成法
是不是祖宗成法,踐履之實而言,戚繼光這趟領兵,不能沒有總督軍務,否則戚繼光勝亦敗,到時候科臣們朝天闕,搞得烏煙瘴氣,誰都受不了。
朱翊鈞也不惱怒,更不反駁,點頭說道“那諸位推舉來看。”
眾臣再次沉默了下來,誰來協理戚繼光的戎事,就成了個難事。
葛守禮試探性的說道“要不讓宣大督撫王崇古入京來還是算了,西北邊方多有倚仗王公之處,對東北用兵,西北恐有邊釁,王公還是督撫宣大為宜。”
葛守禮提名王崇古,而后自己的反駁了自己,王崇古不合適,他要是合適,就不會回宣大繼續督撫了。
王崇古是晉黨,戚繼光是帝黨,但是戚繼光身上仍然有濃郁的張黨、浙黨的色彩,王崇古跑來協理戚繼光戎事,到時候王崇古和副總兵馬芳聯合起來架空戚繼光,那是用腚都能想到的事兒。
打了敗仗,全都到長陵前自殺謝罪好了。
“還是臣去吧。”譚綸頗為篤定的說道“臣絕不上陣殺敵。”
唯獨上陣殺敵這件事上,譚綸的承諾跟紙糊的一樣,信一個字,就算小皇帝輸。
朱翊鈞看了一圈,試探性的說道“要不這樣吧,奪情吧,國有公事,委屈下梁夢龍,暫時放下私情,讓他協理戎事,此事事了,再回鄉丁憂如何”
“朝廷對不住梁夢龍啊,夫圣人制卒哭之禮、授練之變,今奪情以漸,朕亦于心不忍;奪情之事,治世非宜,可是眼下國事飄零,北虜建奴辱我大明。”
“先生教朕詆臣,為忘親貪位者,以致上干天怒,俱獲重譴。”
“人子事親,送終為大,逆子為不孝;忘親貪位、上干天怒,詆臣為不忠,朕陷愛卿于不忠不孝之境地,實乃國之公務金革無辟權宜之計。”
朱翊鈞圖窮匕見,提出了奪情。
現在選擇題擺在了廷臣的面前,要么不設京營總督軍務,要么就奪情梁夢龍,等到事了,再讓梁夢龍回鄉丁憂。
“那便奪情吧。”萬士和左右權衡之下,同意了奪情,不同意不設總督軍務,奪情頂多引起一點非議,但是不設總督軍務,戚繼光到了薊州,黃袍加身,帶著十萬兵馬回京來,如何處置
“諸位明公以為如何”朱翊鈞看著所有人問道。
“陛下圣明。”張居正和戚繼光看了一眼,俯首說道。
“陛下圣明。”
當朱翊鈞說要掀屋頂的時候,所有人都不同意,但是朱翊鈞說要開窗,那大家就都同意了。
“文淵閣擬招來看。”朱翊鈞結束了京營協理戎政這個話題。
朱翊鈞倒是要看看,不是張居正奪情,還能不能鬧出歷史上那么大的動靜來,這幫科道言官到底是為了反對張居正而反對奪情,還是科道言官們,真的是遵循孝道,覺得皇帝奪情,臣子不自殺以全忠孝,就不是人。
丁憂奪情這個矛盾,到底是政斗的工具,還是禮法的要求呢
廷議仍在繼續,唯獨對于李成梁如何剿匪,沒有畫策,而是令李成梁、張學顏見機行事,覺得該打了,李成梁就打,覺得不該打,就堅壁清野。
大明遣薊州、永平、山海關三鎮銳卒出山海關是以防不測,萬一李成梁在前面沒頂住,后方也有壓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