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載堉也想狂,他倒不是顧忌朝堂威嚴,也不是不想那么干,實在是不想給自己親爹找麻煩,他若是孑然一身,怕是早就咆哮朝堂了,但是他還有個受了十九年高墻之苦的親爹,在朝里咆哮朝堂,他全家豈不是都要被貶為庶人
要知道遼王在隆慶二年,被廢藩了,干這事兒的人,就在朝堂上站著,叫張居正。
朱翊鈞的手伸向了奏疏,拿出了一本。
朱載堉敏銳的察覺到,整個皇極殿上百十來號人全都安安靜靜,一言不發,甚至有幾個人還抖了一下。
主要是被小皇帝給罵了,不漲聲譽,更得不到什么諍諫的美名。
朱翊鈞拿起了第一本奏疏說道“刑科左給事中鄭岳在不在”
“臣在。”鄭岳出列俯首說道。
自從小皇帝開始隨機點名,大朝會就沒有故意失朝的人,那個賈三近被押到殿內的場景,歷歷在目,令人不寒而栗。
朱翊鈞拿著奏疏說道“卿上奏來說我朝會典載蓋以藩王體尊,其燕饗皆得用樂,不獨迎接詔敕為然。親王樂工二十七戶,今乃概從裁革,此減削太苛,事例之未妥者也。”
親王府應該有樂工二十七戶,一體裁撤。
“藩王體尊,恩恤太薄。”鄭岳不覺有異常。
朱翊鈞點頭說道“你這奏疏里,除了樂戶,還有房屋等項一概停給、身后墳價概從停給、郡王故絕不準襲封,如此種種十七條,朕都看過了。”
鄭岳趕忙俯首說道“必考求國體,審察人情,上不虧展親睦族之仁,下不失酌盈劑虛之術。”
“臣誠知國家財用大虧,可是這宗藩乃是朝廷藩籬,做事理應審查人情,若能上不虧展親睦族的仁德,下不失酌盈劑虛的計較,為德茲之計。”
“臣細心選了十七條,這十七條花的不多,卻能體現朝廷的恩厚。”
朱翊鈞看著鄭岳的眼神有些奇怪,仿佛鄭岳才是個孩子,朱翊鈞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孩子。
“上不虧展親睦族之仁,下不失酌盈劑虛之術。兩全,兩全,這天底下哪有兩全之事。”朱翊鈞稍微掐算了一番說道“朕就說這房屋等項一概停給吧。”
“正德八年封榮王,營建王府八百間,民役、米粱、木架、磚石等物折算,共計折銀四十二萬,嘉靖四十年,景王封藩,王府營建,折銀四十四萬。”
“一個郡王府是每位蓋府屋共四十六間,前門樓、中門樓、前廳房、廂房、后廳房、廚房、庫房、米倉、馬房等,就要兩萬銀子,愛卿啊,你知道大明郡王有多少嗎”
“一個郡王府就兩萬兩銀子,洪武至今一共有218位郡王,愛卿啊,這就是四百三十六萬銀子。”
鄭岳打了個哆嗦,他提了十七條,就這一條造房子,就要拿去四百萬銀子,十七條都施行,那還不要了大明朝的命
“就按愛卿所言,親親之誼篤矣,下章戶部。”朱翊鈞拿起了大印就要蓋章。
嚇得鄭岳猛地打了個哆嗦俯首說道“陛下,陛下,稍待,此事仍需從長計議。”
“這不是愛卿上奏來說就這么辦。”朱翊鈞手中的印緩緩往下按。
鄭岳魂都要被嚇飛了,立刻跪到了地上,大聲的說道“臣愚鈍,未能厘清倉皇上奏,臣有罪。”
朱翊鈞這才停下,他還以為鄭岳膽子有多大,結果他還沒怕,鄭岳反而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