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過年這天,朱翊鈞收到了楊博的訃告。
楊博最終沒能挺過萬歷二年的冬天,十月初,楊博就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但一直硬挺著,直到遼東捷報傳遞京師,楊博臨終前回光返照,聽聞遼軍出關大捷,長笑而終。
最終,楊博也沒有完全變成小人,也看到了大明出關還能再勝。
楊博到底是君子還是小人,這個問題,是矛盾說的學術問題,而不是朝廷對楊博的評價,皇帝下詔給官葬,贈太傅,謚襄毅,首輔張居正為其撰寫墓志銘,這才是朝廷對楊博的肯定。
又是一年春來到,朱翊鈞在皇極門見到了各地回京述職的外官若干人,而后又接見了百姓數十名,完成了祖制大禮。
萬歷三年,朱翊鈞沒有遣大明勛貴祭祀太廟,而是親自到了太廟祭祀。
自從嘉靖皇帝把明太宗朱棣抬為了明成祖,把自己老爹放進太廟之后,大明皇帝就再也沒有親自前往太廟祭祀過了。
有民間故事謠傳,是嘉靖皇帝大禮儀大獲全勝,前往太廟祭祀時,列祖列宗顯靈,吹翻了香燭和供桌,飛沙走石,正月初七,天雷滾滾,嚇到了嘉靖皇帝,自此以后,嘉靖皇帝都派定襄王朱希忠代為祭奠。
這種說法是站不住腳的,因為嘉靖皇帝是在嘉靖二十一年移居西苑后,才開始派遣朱希忠代為祭祀,而不是在大禮儀大獲全勝后就停下。
壬寅宮變,嘉靖老道士被刺殺后,其銳意進取、繼往開來的秉性,以及大明國朝在嘉靖新政中的新鮮氣象。消散一空。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已經不可考證,只知道自此以后,嘉靖新政,如同水中月鏡中花,成為了歷史長河里的一粒頑石,任由時間的沖刷。
萬歷三年正月初七,朱翊鈞來到了大明的太廟,在大明文武百官的見證下,身穿十二章袞服,戴著十二旒冕,一步步的走進了太廟之中。
朱翊鈞之所以要親祭祀太廟,主要是因為定襄王朱希忠離世,其他的祭祀還能遣官代勞,為皇帝掌節冠的朱希忠離世了,那只能他自己來了。
“去年朕未成親饗,是因為萬歷元年除了平定了都掌蠻外,并沒什么作為,來到太廟也沒什么好向列祖列宗交待。”
“今年倒是有幾件事,可以報聞祖宗知曉,大明的元氣又恢復了幾分,這是最值得在祖宗面前說的事兒。”
“大明一共打了兩個勝仗。”
“一個是殷正茂帶著張元勛、鄧子龍、梁守愚等在呂宋驅逐了呂宋的紅毛番,強占了呂宋本島,雖然紅毛番仍然在百千島上有殘余的軍兵,但是紅毛番在遠洋的投射能力不足,殷正茂好好經營,不至于再落到紅毛番的手中。”
“先生老是擔心殷正茂有藩鎮之虞,朕倒是覺得,殷正茂想在呂宋當國王,就讓他當吧,總比落到紅毛番手里強,大明和殷部堂總是有些香火情意,紅毛番占了呂宋,一定會以呂宋為根基,侵擾我大明海疆。”
“若是殷正茂和紅毛番沆瀣一氣,共擾海疆,大明也不怕他們,俞帥在松江府重振水師。”
“第二個是李成梁在北面出關作戰,平定了古勒寨,有言官說,一個村鎮,還要天時地利人和,不值得恭賀,更不值得慶賞,可這出關作戰,乃是武廟之后,大明首次了,有它的意義所在,邊方戎事,糜爛觸目驚心,那王念、楊兆、趙完責等人的做法,人神共棄。”
“朝堂之上,侯于趙上奏,說元輔廷臣隔絕內外,元輔請命開皇極殿常朝,這便開了,效果倒是不錯,這些個言官們喋喋不休,卻說不過朕,被朕訓斥,朝中清朗之氣漸漸開明,言官很難再形成合力,泄泄沓沓,先生并無僭越之意,愿意讓朕見所有臣子,他常常引用諸葛孔明的話,目前來看,他做的事兒,朕以為稱的上良相。”
“在考成法的大棒之下,升遷罷黜皆有考成,百官之間的姑息之弊,正在漸漸轉為以事考核,姑息之弊不再,賄政之弊蕩清,大明吏治終于有了幾分起色。當然也有言官說這是奪了六部職權,集權在了內閣,先生當了實質上的宰相,連先生的學生傅應禎都這么說,但是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