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小皇帝年輕,海瑞同意,但你要說小皇帝蠢,海瑞一萬個不同意。
海瑞回朝后最大的樂子就是看南衙還田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已經初步落實了兩萬頃,而且還有五萬頃,天下清丈還田超過了八十萬頃,除了這個樂子以外,他的樂子還包括了張居正被小皇帝問的啞口無言。
海瑞在南衙主持清田,最終弄的自己致仕歸鄉,張居正派了宋儀望、汪道昆等人,弄的有聲有色,有條不紊,循循漸進,一點點的加速這南衙的還田之事。
在還田事上,海瑞知道,自己是不如張居正的,人都會比,自己沒辦成,張居正辦成了,能力而言,就是張居正更強,無所不能張居正面對小皇帝的詢問,時常表現出的那種無力感,就是海瑞第二大快樂源泉了。
小皇帝搞這么一出稅票,說沒后手,糊弄誰呢
“海總憲的意思是,這件事還有后續”葛守禮面色輕松的說道“那也是元輔頭疼的事兒,元輔教的陛下,到時候,朝臣們不敢言君父過錯,就只能罵奸臣當國,把皇帝給教成了這個模樣。”
海瑞一想,還真是,反正挨罵的不是他們,看熱鬧就是。
都察院、翰林院都是極其清貴的部門,清貴這兩個詞,就代表了這兩個政務部門的衙門,根本就不能控制手下的科道言官到底會說什么。
“你們晉黨的科道言官,怎么那么不知趣,為何要逆風行舟彈劾張學顏,他現在大勝,怎么彈劾”海瑞說起了都察院部議的案子,遼東巡撫張學顏被彈劾了,彈劾的理由是陰結虜人,張學顏的兒子,前段時間納了個小妾,這個小妾是來自于遼東吉林野鴨河陽光部,這個部族有另外一個名字叫葉赫納拉氏。
這一下并不能坐實張學顏陰結虜人的罪名,這個小妾是南歸百姓,而且張學顏的兒子在京師,不在遼東,多少有點牽強附會,只要張學顏的兒子把這個小妾移交給北鎮撫司,張學顏怎么可能倒
況且,彈劾歸彈劾,能不能形成調查,還要看廷議決策,張學顏可是遼東督撫,正三品的兵部侍郎,就是有罪,也要論貴的級別。
“我哪知道他們到底怎么想的他兒子的小妾,還能把他劾倒了就是張學顏自己娶的又能如何真的是怪。”葛守禮看完了手中的奏疏,按照大明的流程,葛守禮沒辦法攔下奏疏,某個人的奏疏被攔下,不呈奏皇帝,那是要死人,而且是死一大堆人的。
洪武年間明太祖為何要廢了中書省還不是胡惟庸覺得自己是宰相,攔截了一些不利于自己的奏疏,這種事時間稍長就會敗露。
葛守禮不能攔下奏疏,只能看著這幫人犯蠢。
“這幫人怎么總是奔著下三路去,臟不臟啊。”海瑞將另外一本奏疏扔到了一旁,都是送文淵閣的,也不知道元輔和皇帝整天看這些奏疏,到底是個什么感覺。
葛守禮想了想,頗為確切的說道“找不到別的路數就奔著下三路去唄,就像大司馬,一個文進士,征戰沙場,親自領死士與倭寇作戰,弄了自己一身的傷病,到了京師貴為大司馬,還被方逢時用假情報虛晃一槍,最后落下了病根,連總督軍務,陛下都不讓大司馬去。”
“但是這幫科道言官總是說大司馬服用虎狼之藥,什么豢養樂妓三百人,還有什么戚繼光俘虜波斯雙胞胎美人送與了張元輔,嘖嘖,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他們難道在大司馬和元輔的私宅里當差親眼目睹不成”
“細節越多,越不可信,造謠生事,最是可惡。”
積羽沉舟,群輕折軸,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眾人異口同聲的言論,足能融化金屬。比喻輿論力量強大,眾說足以混淆是非和真偽。
比如在國史中從來沒有記載過的方孝孺誅十族案,已經成為了一門顯學,仿佛成祖文皇帝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殺人大魔頭一樣,可是遍查國史,哪有什么十族案成祖當時剛入南京,打著清君側的名頭入京,殺人是必然,但十族的說法,跟大司馬譚綸的虎狼之藥,張居正的波斯小妾一樣,細節越多越是不能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