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又拿起了一本奏疏,打開看了幾眼,笑著說道“合該把他們和他們的書都扔進糞坑里,有一本彈劾梁夢龍和趙夢祐的奏疏。”
朝中的風力輿論主要集中在了奪情之事上,這件事有些怪,平日里長篇大論的小皇帝,突然不召見這些科道言官了,這是一個很古怪的信號,就像是老虎突然打盹了一樣,所以朝臣們也只是上諫言事兒,而不是朝天闕,跑到皇極門前磕頭去。
是的,朱翊鈞已經磨好了屠刀,要把梁夢龍和趙夢祐的奪情,做得徹底,做到極致,科道言官蹬鼻子上臉,朱翊鈞就會拿出廷杖這個大殺器來,結結實實的打死十幾個言官,日后就沒有人再為奪情之事逼逼賴賴了。
葛守禮也是樂,笑著說道“到底是知道怕,彈劾的是趙夢祐,現在趙夢祐是緹帥,他們彈劾緹帥不該奪情應該回鄉守孝去,緹帥廷杖的時候,真的會打死他們啊,緹騎的棍子,打得好,一百棍子,修養兩三天意思意思就是,打的不巧,一棍子就能把人打死。”
小皇帝和駱思恭對打,那是木刀就能殺人,那還只是五尺的木刀,緹騎們的殺威棒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收放自如,若是不想打死,怎么打也就是光有動靜不死人,可是想打死,一棍子就是一條人命。
這件事對于科道言官而言,麻煩就麻煩在,如果只是梁夢龍那還好,彈劾就彈劾了,現在加上了一個趙夢祐,這朝天闕,不等于自投羅網嗎
科道言官們是壞不是蠢。
“欺軟怕硬。”海瑞嗤笑了一聲,繼續處置著都察院的事兒。
海瑞和葛守禮的相處還算融洽,因為海瑞這個人不貪權,不搞朋黨,也專權都察院事,只認對錯,對就是對,錯就是錯,而葛守禮作為晉黨黨魁,必然有些專權的事兒,海瑞偶爾也知道變通,面子都是互相給的,海瑞就鑒定下熱門的科道言官,有沒有耳目之臣的骨鯁正氣。
葛守禮對于海瑞的鑒定工作也是十分支持的,這些個科道言官泄泄沓沓,胡言亂語慣了,不被好好鑒定一下,惹出亂子來,被雷劈的時候,葛守禮也要受連累。
正月十五是上元節,正月十四,鰲山煙火開始了,鰲山煙火,是每年上元節時,大明皇家在宮城里搭成的巨型花燈煙火景觀,因其形狀似鰲,因此得名鰲山煙火,或者鰲山燈會。
成化年間,憲宗皇帝下旨,臣民赴午門觀鰲山三日,把鰲山從宮里移到了午門,君臣民同樂,發展的時間越來越長,鰲山也一年比一年要高,把各種設計獨特的奇花煙火層層疊積到鰲山之上,通常會堆積十三層高數丈
項目也越來越多,從最開始的看鰲山,到后來慢慢的變成了太常寺和鐘鼓司的舞臺,同樣還有各種民間百藝上臺參演。
這也是恩賞的源頭,皇帝一開口就是賞賜,每年都要十幾萬的恩賞下去,宮里撐不住,朝廷也撐不住。
嘉靖年間是公私分明,所以嘉靖就不愛辦這個鰲山煙火,而到了隆慶年間,所有恩賞都是自國帑出,戶部也不樂意辦了,小皇帝說不辦,戶部第一個同意,禮部說不要恩賞,戶部又同意辦了。
待到元上元節這天,龐大的鰲山上,各種形狀的彩燈閃爍,絢麗的焰火不停燃放,更有鐘鼓司優美音樂里,宮娥們翩翩起舞,簡直是視聽盛宴,堪稱明朝版的春晚。
唐伯虎入京時,目睹此圣景后寫下了仙殿深巖號太霞,寶燈高下綴靈槎。沈香連理三珠樹,彩結分行四照花。水激葛陂龍化杖,月明緱嶺鳳隨車。
這春晚都停辦了兩年了,禮部能不著急嗎
京師的年過得十分熱鬧,在爆竹聲里,各家各戶都貼著著春聯、掛著燈籠,甚至還有些百姓家中掛著彩紙做的耷拉,彩紙做的小旗,用線串聯起來,小孩們結伴嬉戲,穿著新衣服在街上四處點著煙花爆竹,尤其是把爆竹扔進糞坑里這種事,總是引來母親的呵斥。
過年的時候,小孩兒很喜歡偷食,因為過年的時候,做的好吃的最多,這小孩子被父親抓了個正著,就會板著臉循循善誘的教育孩子要勤儉節約,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市廩中物阜繁華,大明過年有兩市,第一市是大年初一開始,到大年初七的城隍廟會,京師的城隍爺是當年在濟南府差點把永樂皇帝給千斤閘砸死的鐵鉉,城隍廟會規模空前,從早晨開市起,各種貨物攤點一氣排開,每年都能把刑部衙門整條街都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