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想了想,直接把話挑到明處說道“伏望陛下鑒臣悃誠,素無矯飾,收回成命,臣得效犬馬之微勤,不至速顛之重咎。”
陛下要是想讓他張居正好好多干幾年,還是不授太傅為宜。
太傅哪有那么好當的活人當太傅,那必然是風口浪尖、被人口誅筆伐,現在這首輔當的就挺好,不至速顛之重咎,不至于快速顛覆于僭越的罪名之下。
小皇帝不糊涂,那他張居正就沒必要喊出,吾非相,乃攝也這句話了。
朱翊鈞是不介意張居正這么喊的,但是張居正也看清楚了局勢,小皇帝又不是被人三言兩語就能糊弄的人,他張居正往前進一步做太傅,那他下面的人就會往前進十步,高啟愚在應天府搞出的事情,只會再現。
現在這樣就挺好。
朱翊鈞看著張居正直接把話講明白了,也只好點頭說道“也行吧,繼續廷議吧。”
“臣謝陛下隆恩。”張居正站直了身子,重新坐定。
葛守禮沒有發動尊主上威福之權的特技,因為張居正不肯當太傅,是在尊主上威福之權。
王崇古心有戚戚,張居正不貪錢就罷了,還不貪位那張居正想要什么他想要大明再起這種人活著根本沒辦法對付
張居正繼續說道“南京湖廣等道御史陳琯等人上疏說天地生財有數,不在官則在民,未有無礙官銀之說。彈劾南京兵備太監張進、內承運庫太監崔敏等人,督南衙織造與民爭利。”
“去年起,張進、張誠、崔敏等人奏緞匹商貿,工部部議為宜,去年八月起,南衙織造海貨絲綢,共計織造97960匹絲綢,一匹利十二銀五錢五分,共獲利123萬兩。”
這次起運入京的325萬兩白銀,有123萬是南京織造局跟紅毛番商貿所得白銀,如數起運。
張居正繼續說道“無礙之說,起于貪墨之吏搜括公款以充之。搜括必加漁獵,漁獵必加科派,科派必加楚,此豈陛下所樂聞言罷南京織造海貨絲綢等事。”
“陛下批奏曰廷議已定,暫不更張。”
大司徒王國光聽聞就是滿心的火氣,搖頭說道“南京織造局織造海貨絲綢,怎么就是漁獵科派加楚了”
“是購買生絲低價或者干脆不給銀子了還是這織造局的織娘沒領到報酬了還是張進、張誠、催命他們帶著內官群小,上街硬搶了若是有,南衙科道言官上奏也就罷了,若是沒有,何故彈劾此事”
“就因為朝廷的買賣耽誤了他們的買賣他們自己拖欠織娘的報酬不給,織娘跑到織造局做工,賴朝廷給織娘報酬他們自己苛責小民低價買入,謀求厚利,南衙織造平價購入,他們買不到生絲,怪朝廷平價購絲”
王國光點出了這份奏疏的核心問題,可能會發生,然后就制造風力輿論,扛著與民爭利的大旗,苛責小民。
“確實是與民爭利啊。”王崇古還是給南衙科道言官陳琯說了句公道話,朝廷把錢賺走了,權豪縉紳怎么賺錢,這不是與民爭利是什么
萬士和趕忙說道“王司寇這話說的,理兒不是這個理兒。”
“朝廷織造局可沒什么特權,既無下令生絲必須賣到織造局,也沒下令征調丁役,南京織造局織娘一千二百名,那都是女子,人太多了,還得遴選,丁役是成年男丁,朝廷也沒有克扣報酬不給,更沒有因為市舶司是官署,就直接不許其他人至松江府與紅毛番商貿。”
“他們自己把買賣做的稀爛,不能怪朝廷,去歲,若非船長安東尼奧在京師呆的時間有些久,咱大明連海貿的絲綢都織不出來,供應不上,還是南衙織造局,把一部分供陛下所用緞匹拿出來,才不至于友邦驚詫,輕視中國。”
“這南衙權豪縉紳,巨商富賈們,自己織不出來,連一艘船都滿足不了,朝廷這才擴建了南衙織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