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本就財用大虧,為了供給皇室奢靡、供養宗室、完成皇帝或者說廷臣的皇圖霸業,苛責權豪縉紳,稽稅局在南衙搞得天怒人怨,清丈清的百姓居無定所,現在朝廷居然用五百多萬銀子打了這么一個仗出來,真的值得嗎
如此密集的奏疏雪片般的飄入了內閣,內閣寫好浮票,送司禮監批紅,按照朱翊鈞跟張居正大臣的君臣協定,這些奏疏都要應批盡批。
朱翊鈞看完如此多的角度,如此清奇的思路,甚至產生了一種疑慮,戚繼光和李成梁,應當不是大明人,也不是大明的武勛,他們根本就是土蠻汗的萬戶只有這樣,才能解釋戚繼光和李成梁,被如此廣泛的質疑和謾罵。
文華殿偏殿,重重的帷幕拉開了兩尺的距離,午后的陽光正好灑在了王夭灼的身上,小王夭灼面前有一架擊弦琴,一共一百零八鍵,這是朱載堉承諾給陛下的大擊弦琴,天下任何美妙的樂章,都能從這架擊弦琴上演奏而出。
朱翊鈞不喜歡學樂理,朱載堉反復灌輸,最后終于確認,小皇帝在樂理上,真的沒有一點藝術的天分,或者說是厭學。
王夭灼坐在擊弦琴,輕輕的抬起了手,而后開始了彈奏,手指在琴弦上不斷的飛舞著,流暢而婉轉的音符在她的指間不停的跳躍著,優美而協調的旋律在宮殿內不斷的徘徊著。
王夭灼知道自己出身卑賤,知道自己沒什么才能,倒是多少有點美色,還有點藝術的天分,所以她用了自己的所有的力氣,在不停的學習,希望能在皇帝閑暇之余,彈奏一二,讓陛下能夠少一些憂愁,這是她報恩的方式,銜草結環嘗圣恩。
朱載堉經常送王夭灼到文華殿偏殿來,這是經過了李太后和陳太后的首肯,做出的決定。
李太后認為王夭灼的腚大好生養,陳太后覺得兩小無猜是一種信任的基礎,對于身世清白且干凈的王夭灼,李太后和陳太后都很滿意,畢竟人長得乖巧還漂亮。
朱載堉希望皇帝陛下能夠領略音樂之美,在藝術的熏陶下,對樂理產生一些興趣。
但是這么多人的努力,都是白費的,王夭灼即便是彈奏的再美妙,小皇帝坐在陰影之中,眼睛略微有些失神,呆坐在那里,在思索著什么。
張居正來到了文華殿的偏殿,聽到了優美的旋律,駐足聆聽,他不愿意打破這種美好的氛圍,只是這個畫面有些凄涼,張居正看著小皇帝那略顯空洞的眼神,心中泛起了一種悲憤,他已經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但是大軍如此大勝,朝中風力輿論,一波接著一波,似乎沒有任何的停頓。
面對如此多的奏疏,陛下應該是失望的。
再動聽的音樂又能如何朝局如此糜爛。
王夭灼的手在最后一個鍵上離開,音樂的余韻仍然在文華殿內回蕩,經久不散,她慢慢站起身來,不愿意打擾陛下,看到了輔臣覲見,行禮之后默默離開。
“臣見過陛下。”張居正看王夭灼離去,俯首見禮。
朱翊鈞回過神來,看到了張居正,站了起來,從陰影中走了出來,臉色似乎有些慘白,還有些黑眼圈,這在一個十二歲孩子身上,是很少見的東西。
“免禮,先生來了”朱翊鈞露出了一個笑容,看起來有些勉強。
“陛下,很失望嗎”張居正略顯心疼的說道。
朱翊鈞一愣,疑惑的說道“失望什么失望哦,啊,不是,先生誤會了,朕就是昨天睡得太晚了。”
張居正甚至品出了一些強顏歡笑的味道來,這些賤儒,真的該死啊
朱翊鈞看張居正面露不忍,就知道張居正怕是想多了,張居正這個人真的很護犢子。
朱翊鈞笑著說道“朕昨天算一道算學題,就是反射式千里鏡倍數和系數關系,而后觀星的時候,發現了一些有趣的事兒,一時間有些投入,真的沒什么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