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可是學過矛盾說的”朱翊鈞將手中一封信遞給了張居正,他剛剛寫好,要送到前線給戚帥的書信。
在信中,朱翊鈞十分詳細的闡述了自己為何要答應議和封貢的原因和目的,尤其是一片草原、一個孛兒只斤黃金家族,出了兩個王爵,到時候會是何等景象。
里挑外撅這種把戲,可不是只有又偷又搶的英國佬擅長,小皇帝也很擅長。
俺答汗也是孛兒只斤氏,土蠻汗也是孛兒只斤氏,這草原到底誰才是宗主大汗,就有的論了,大明可以誰有優勢幫誰,也可以誰有劣勢幫誰。
最重要的是,朱翊鈞以矛盾說為基礎,分析了大明和土蠻的主要矛盾是生存矛盾,大明克復大寧衛,就像是一顆釘子扎在了土蠻汗的心肺之上,土蠻汗必然想要克復大寧衛,戰爭一定會繼續,同樣朱翊鈞也讓戚繼光不要回京,留在大寧衛,一來讓京營適應草原作戰,二來,防備土蠻汗的反攻。
在書信中,朱翊鈞特別叮囑戚繼光一定要小心,必要的時候,將其徹底趕出遼東,而且還以戰機稍縱即逝為由,明旨大寧衛一切機宜,悉聽戚帥破格整理,敢有梗撓者,奏聞重治。
這封書信可是朱翊鈞親筆圣旨,會下印,宮里會留有備份。
也就是說,這封書信抵達大寧衛開始,戚繼光擁有對戰事的絕對指揮權,不用通稟朝中,就可以作戰,一切以戚繼光的判斷為主,戚繼光覺得能打有必要打,就打。
就像當初殷正茂在兩廣,可以拆權豪戶的大門、搬走權豪戶的床一樣的便宜行事的事權。
戚繼光在大寧衛是什么在權力上講,戚繼光就是實質上的洪武年間的寧王。
“陛下,這是不是給的權力太大了些”張居正看完了書信,眉頭緊蹙的說道“不是臣挑撥離間,而是武將如此事權,怕是戚帥沒什么想法,有些人會生出一些不該有的想法來,就像是高啟愚一樣。”
張居正切實經歷了一次類似的黃袍加身,有的時候,你不往前走,有的是人逼著你往前走。
所以張居正一直不肯領太傅的官職,不肯更進一步,無論皇帝以何種功勞恩賞,張居正都是不肯,他不能再往前了。
朱翊鈞和張居正不總是步調一致的,也是有分歧的,張居正對殷正茂貪腐的事兒,十分不滿,朱翊鈞則覺得沒什么,又讓馬兒跑,又不給馬兒草,哪有這等好事
現在,張居正對賜給戚繼光這么重的事權,也不是很贊同,藩鎮之虞,是張居正在富國強兵上最大的擔心,西北晉黨這么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擺著,張居正真的不希望,大明再多一個尾大不掉的藩鎮了。
朱翊鈞兩手一攤說道“先生,戚帥治軍嚴格,他不會的。好好好,人心隔肚皮,不以人心去論斷,戚帥離黃袍加身,還有侯爵、侯爵世券、公爵、公爵世券,武勛之上,加九錫封王等等,就是戚帥想要黃袍加身,這么長的路,戚帥能走得完嗎”
“先生,戚帥就是個遷安伯,連世券還在路上呢。”
張居正聽聞之后,思索了片刻說道“還是得給個期限為宜,就一年,明年十月,必須開拔回京,不再都領大寧衛事兒,移交給永平衛軍外遷軍卒。”
“不能再久了,再久人心就散了,京營軍兵只聞戚帥,不知陛下了。”
京營在京的時候,皇帝每五天都要前往京營閱視,雷打不動,京營軍兵知道皇帝,也認識皇帝,軍兵都知道,吃的是皇帝飯、穿的是皇帝的衣、效命是為皇帝效命。
人心天生需要一個凝聚力,這個凝聚的符號,如果帝星暗淡,客星僭越,那才是天大的麻煩。
整個天下,還有人能戰勝戚繼光這一萬精銳的嗎
“那就依先生所言。”朱翊鈞認真思索了許久,贊同了張居正的想法,搖頭說道“以戚帥的性子,朕這封密詔,他怕是不會告訴其他人,除非是軍令無法執行,或者需要緊急進攻的時候,才會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