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聽先生的話,開始肅清流毒,是一碗夾生飯,現在朕在皇極殿肅清流毒,其實也是一碗夾生飯。夾生飯,朕也得吃下去。”朱翊鈞的語氣仍然很平靜。
“你明白嗎你不明白,你這樣的人,完全活在自己認知中的人,除了對自己寬容、對他人嚴苛、總是無端臆想天下之人和你一樣的稀爛、撒潑打滾、無理取鬧之外,你能做成什么事又能說出什么樣的道理來呢”
“你們這種人的存在啊,唯一的意義就是在別人面前,展示你們自私、丑陋又猙獰的面目,唯一的貢獻,就是讓朕知道,人和人的差距有一條巨大的鴻溝,讓朕對物種的多樣性,有了更加全面的了解罷了。”
朱翊鈞罵人,保持著他一如既往的水平,而且完全都是踐履之實,張四維那套只知道索取,不知道付出,完全的自私自利,只知道拔一毛而為天下,不為也,卻完全不講取一毫而損天下,亦不為也。
這套道理是行不通的。
人是群居的動物,確切的說,人類因為分工不同形成了一個又一個的群,更大的群相對于更小的群就是公,只索取不付出,不做任何交換,即便是抽象出的社會模型,也是無法運行的。
張四維也是做不成任何事兒的,他回京之后,要刊刻永樂大典,朱翊鈞準了,這都兩年了,張四維刊刻了多少張四維和萬士和一起注解大明國史,朱翊鈞都看完了,張四維校對注解了幾句
張四維出身商人世家,卻連個毛呢官廠都搞不定,連三娘子都知道大明商賈搞毛呢官廠,因為種種踐履之實的問題,被朝廷以極低的價格收購,擴充了產能。
“緹帥,皇極殿審案吧。”朱翊鈞罵完了人才坐定對著趙夢祐說道。
“臣遵旨。”趙夢祐俯首領命,才轉過身來,大聲的喊道“帶人證、物證、書證”
歷歷有據,鐵證如山,趙夢祐可不會辦什么無頭公案,陛下給了他這么久的時間,他還是把案子給查清楚了。
事情并不復雜,陰謀的事兒知道的人太多了,就會發生泄密,進而造成陰謀的失敗,所以張四維收買宮里宦官的種種,其實非常容易查清楚。
趙夢祐這兩個月,帶著緹騎們,把事情的經過查的很清楚,張四維在什么時候什么地方,跟誰交待,又是如何買通宮里的人,如何縱火,通過一件件證據,羅列的極為周詳。
而吳兌、方逢時和張四維的往來書信,也被緹騎們給收獲到了,這是關鍵證據,哪怕是張四維不交代,緹騎們也能抓得住吳兌和方逢時的證據,張四維的交待,不是戴罪立功。
王崇古的兒子王謙,在某個時間收買了張四維身邊的書童,獲得了這些信件,王謙一直覺得做壞事,這等機密的書信,不應該閱后即焚,難道作為證據,等著皇帝砍腦袋不成
但是王謙還真的得到了這些證據。
因為張四維也要拿這些書信,拿捏吳兌和方逢時,張四維不斷的強調他們是小人結黨,小人結黨就要這種把柄,這些書信是維系他們之間的紐帶,也是讓彼此投鼠忌器的基石,現在成了他們的催命符。
王謙依舊穩定發揮,相繼買通了多人,在釘死張四維這件事上,出了一把力。
張四維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眼神渙散,他敗了,一敗涂地,再沒有任何翻身的機會,他寄予厚望的舅舅,根本不肯搭救,還寫好了駕貼,落井下石,把黃紙案,變成了經過了大明刑部認可的駕貼案。
都察院總憲晉黨黨魁葛守禮、大理寺卿陸光祖在駕貼上書押,這個案子,變成了鐵案。
這件案子,從最后的結果上來看,甚至可以看做是葛守禮和王崇古對晉黨內部進行了自我糾正和肅清,畢竟簽字畫押抓人的是王崇古、關鍵證據的是王謙、做出最后決定的更是晉黨黨魁葛守禮。
“遷安伯剛從大寧衛凱旋就再次奔波,實在是辛苦,朕于心不忍,讓緹騎去拿人吧,朕倒是要看看,朝廷和張四維,西北的軍兵官吏百姓,到底要選誰。”朱翊鈞笑著說道。
造反是把九族的腦袋栓到褲腰帶上,只能成功不能失敗,張四維已經被拿了。朱翊鈞到底要看看,西北到底會不會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