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對這個案子是十分重視的,人死在塞外,大明想要查明真相,其實非常的難。
廷議還在繼續,朱翊鈞御門聽政,也十分的認真,張居正的處置都是極為周全的。
比如浙黨沈一貫上奏言說時值秋高,土蠻志憤于臥薪、俺答年衰于拱木,城臺修而工多捏報,軍法肅而交橫,如昨入衛之卒展轉于道途,興作之軍疲勞于板畚,互市之錢糧日見增加,兌換之胡馬半皆倒,與宋之歲幣何異乎
沈一貫請求重新議定馬價銀之事。
沈一貫的這封奏疏說的是西北兵務,朝廷的給的錢越來越多,但是得到的胡馬剛買回來就死了,希望朝廷能夠監察一二,并且杜絕這種病殘弱駑等馬匹,要學會說不,更不要怕俺答汗,俺答汗已經老了,現在蒙古左右兩翼的實力,已經不如當年,而大明軍興,不要再膽怯了
朝中從來不缺少主戰派,尤其是對越來越多的馬價銀極為不滿,宣府大同一年就200多萬兩銀子,其中一百多萬給了俺答汗,得到的馬匹數量少還不堪用,朝廷在貢市方面太過于被動,這一百多萬兩銀子省出來個皇帝修園子,給太后修佛塔,也比給了俺答汗強。
在俺答封貢的隆慶五年,主戰派的聲音就很大很大,若非高拱、張居正等閣臣,王崇古晉黨不斷奔走,這件事做不成。
現在大明振武強兵已經有了成效,哪怕是受限于柔遠人、善戰者服上刑、先帝之獨斷之類的風力影響,不能輕啟戰端,那為了朝廷的臉面,能不能稍微強硬一點,俺答汗說要啥,大明就給什么嗎
朱翊鈞給的答復是,已經在重新商定馬價銀了。
之所以廷議,是要制定談判策略,確定風力方向,態度的強硬軟弱、要做到何種地步等等,廷議不做出決策,談判的鴻臚寺卿陳學會、大司寇王崇古等人,就很難做事。
張居正拿起了一本奏疏,帶著群臣站了起來,而后十分恭敬的行了大禮,跪在地上俯首帖耳的說道“陛下,臣有本啟奏。”
“臣竊惟致理之道,莫要于安民。民安邦固,即有水旱盜賊、敵國外侮之虞,而人心愛戴乎上,國朝亦無土崩瓦解之勢,則久安長治之術也。”
“欲安民又必加意于牧民之官,今郡國長吏,削下奉上、以希聲譽;奔走趨承,以求薦舉”
一封萬言書,題名為請擇有司蠲逋賦以安民生疏,就是請求免追欠賦稅。
連妖怪都只吃唐僧肉,不吃百姓,因為百姓真的太苦了。
兼無可兼,并無可并,社會矛盾已經極為嚴重了,所以張居正帶著廷臣上奏,免了之前的追欠。
隆慶六年五月,隆慶皇帝大行之前,就聽從了廷臣的建議,嘉靖四十三年到隆慶五年的欠賦悉從蠲免。
而這一次免得是隆慶六年到萬歷三年的所有積欠。
積欠是現象,而這個現象導致的問題就是陳詞濫調說爛的財用大虧,而問題背后的原因,張居正從多個方面展開了論述。
張居正在奏疏說十分明確的說錢糧逋欠,原非小民,盡是勢豪奸猾,影射侵欺以致虧損常賦。
這欠賦的問題,不是小民的過錯,而是勢要豪強奸詐狡猾,各種侵占欺壓所導致了正賦的虧損。
整個大明也只有張居正敢這么說,把欠賦的原因,分析的透徹明白,而不是推給小民不識禮儀,刁鉆無常,故意積欠,這是大明王朝常見的話術,國朝財用大虧,都是小民不肯交稅所致
但是張居正不這么說,他說積欠正賦罪在勢要豪強,影射侵欺,這是張居正總結的第一個原因。
隆慶年間,海瑞被彈劾的罪名,可是魚肉縉紳,海瑞其實沒做什么,他就是在南衙清丈,查了查徐階當首輔那些年到底弄了多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