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次殷正茂回京,就看到了堆積如山的彈劾他的奏疏,那些科道言官們將他渲染成為了一個鉆刺貪虐之徒,殷正茂只承認自己貪,他貪是為了養客兵,不養客兵不能平倭,養客兵朝廷分文不給,又要馬兒跑,又不給馬吃草。
但是殷正茂也能體諒朝廷的難處,因為朝廷真的沒有,國帑內帑連老鼠都養不起,真的沒錢給殷正茂平倭蕩寇。
殷正茂只能魚肉縉紳了。
彈劾他的奏疏在快速減少,請他回去的奏疏反而越來越多,凌云翼現在成了兩廣縉紳的心腹大患連殷正茂的名聲都好了很多。
殷正茂非常能干,可是在朝廷眼中,他還是個鉆刺貪虐,若非皇帝讓他呂宋來,事情會如何演變
張居正因為擔心殷正茂有藩鎮之心,會不再支持他,而言官們的攻訐,讓他難以招架,最終被雪藏,更差一點,像胡宗憲一樣,成為朝堂傾軋的犧牲品;而為大明征戰數年,尸山血海里活下來的大明客兵,可能要就地解散,這些客兵搖身一變,從大明的忠骨良臣,變成威脅大明海疆的海寇。
還有什么,比拿起刀對準昔日袍澤更殘忍的事兒嗎
海寇再起,惡性循環就開始了,大明的海寇越剿越多,越剿越強。
現實沒有正義,這是一句至理名言,理應如此卻不會如此的事兒,時常總是發生。
應該履行朝廷政令的官僚成了私門的喉舌和魚肉百姓的利器,縉紳不是安土牧民,而是向下朘剝,皇帝本應該勵精圖治,卻沉迷于奢靡享樂,衙役本應緝盜平寇,卻變成了市狙衙蠧,傅以羽翼,恣吞良善。
天下總這樣,本該如此卻從不如此。
“殷總督,我很迷茫。”安東尼奧因為兩艘船的損失,十分懊惱,也因此產生了一些迷茫和對人生之路的疑惑,他需要人解惑,他覺得殷正茂是個很好的求助對象。
殷正茂滿是笑容的說道“我又不是你的神父。”
殷正茂很了解泰西的文化,這種求助于神父是泰西一種很普遍的現象。
“我不知道做這些有什么意義。”安東尼奧頗為無奈的說道,的確,殷正茂不是他的神父,沒有任何理由為他解答人生的疑惑,但是他實在是找不到可以求助的人了。
“那就從費利佩二世為何不能做皇帝說起吧。”殷正茂還是決定為安東尼奧解惑,一方面大明皇帝是安東尼奧的投資人之一,雖然這些投資,都需要真金白銀來換,比如武器、比如海船,比如特權貿易。
另一方面,殷正茂之所以肯解惑,是因為安東尼奧帶來了大量的農作物獻給了陛下。
這些農作物對豐富大明的農業結構,有著重要的意義,國姓爺在京師看到了寶岐司培育良種,也看到了大明不斷墾荒,播種番薯帶來的積極作用。
還有一方面,安東尼奧每年帶著船來到大明,將大量的白銀輸送到了大明,為大明的一條鞭法注入了動力,也解決了部分大明錢荒的難題。
殷正茂頗為確切的說道“費利佩二世是日不落帝國的王,他的船隊征程遍布整個新世界,但是他依舊不是皇帝,只是國王,因為他仍然不能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規矩,讓治下疆域穩定運行的規矩,這就是費利佩二世不能成為皇帝的原因。”
“皇帝,caesar凱撒,我認為這一拉丁語翻譯,更加精準,不僅僅是征伐,更是禮法綱常。”
“我不明白。”安東尼奧再次搖頭,他完全沒聽懂殷正茂分析費利佩二世不能做凱撒,對他人生有怎么樣的指導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