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張居正看來,這都要分階段去看。
如果萬歷元年的時候,王崇古是該死的,萬歷元年之后,王崇古把貪婪的銀子全都拿了出來,把長城鼎建堵上的同時,還把十九萬百姓安頓的極好,至于養寇自重弛防徇敵,議和之后,俺答汗并未入寇,這幾個罪名早在王崇古能夠很好的安土牧民的時候,就已經被陛下給寬宥了。
張居正其實已經把王崇古看做是輔臣,畢竟從萬歷二年末就準備讓王崇古入閣,一直準備到了現在。
“這件事,大司寇得入閣來辦。”張居正將奏疏推了回去,這已經不是刑部尚書能夠處置的了。
“還是元輔書押,元輔來辦吧,我這邊毛呢官廠,那邊還有皇宮鼎建。”王崇古又把奏疏推了回去。
張居正把奏疏再推了回去,搖頭說道“我怎么可以貪如此天大的功勞”
王崇古又遞出了奏疏說道“這件事辦好了要挨儒生們的罵,辦不好,要被陛下斬首示眾,還是元輔來吧。”
這番推拉一番之后,王崇古的奏疏還是回到了他自己的手里,他讓張居正救一救自己,可不光是拿著白銀來的,還有新政,一份天大的功勞,結果最后還是被推了出去,得王崇古自己來。
王崇古這本奏疏寫了一年多了,他并不想發揮主觀能動性做事,只想托庇于首輔,繼續掙自己的錢。
結果張居正以功勞太大,不能貪這個功,讓王崇古自己督辦。
王崇古的這份奏疏,是一份提綱挈領的奏疏,不是談具體某事,而是根據自己的踐履之實,為大明中興添磚加瓦。
他的這封奏疏的核心議題是利用官廠制度,安置天下流民。
大明小民困于兼并,衛所逃亡者眾,失地的佃戶越來越多,在南衙,閹奴成為了一種風尚,有很多自閹奴投奔大戶,只求活命,因為真的實在是活不下去了。
官廠可以安置部分的流民,從中挑選出合格的熟練工匠,保持官廠的盈利規模;而官廠督辦的鼎建,比如長城、皇宮、疏浚河道、平整驛路、還田后的官田耕作等等,都可以解決流民無以為生的困局。
朝廷收了那么多的稅賦,還有官廠謀利,怎么花出去建立大量的官廠,開路、修橋、墾荒、開邊、強兵。
這就是王崇古這本天下困于兼并紓困流氓疏的核心要義。
流氓,沒房沒地者稱流,無業游手好閑者稱氓。
王崇古這本奏疏又綜合了前段時間集中爆發的惡性案件,這些小民被利用的時候,何嘗不知道自己是被利用的
但是他們已經一無所有了,是擔憂明天的的飯在哪里,還是擔憂日后被抓到的懲罰在何時,這兩個問題對于這些游墜小民,到底哪個更重要更急切
但是張居正讓王崇古自己辦。
王崇古擁有豐富的安置流民的經驗,他在西北就安置了十九萬人,這些墾荒田畝,和生產讓西北邊方越來越穩定,這得益于糧食總量的增加。
張居正不辦的理由也很簡單,時機不對,斗爭還不夠激烈,更加激烈的斗爭之后,才能沖和。
王崇古也會重新審視自己的奏疏。
而朱翊鈞人也在寶岐司,西苑寶岐司,一個很復雜也很矛盾的衙門,矛盾在,它是皇帝的寢宮,也是外廷的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