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宋總督國姓正茂,送來了奏疏,殷部堂在奏疏中談到了大明漕運。”張居正摸出了一本奏疏,面色多少有點古怪,殷正茂似乎還沒有正確的認識到自己已經是割據一方的諸侯,還把自己的當做是一個大明臣子,積極參與討論大明國事。
比如這次討論漕運的奏疏,遠在呂宋的殷正茂,仍然非常關心大明海漕,而且是海運漕糧的堅定支持者。
張居正把殷正茂的奏疏傳閱了下去,解釋道“殷部堂說這大明朝堂如果不海運漕糧,那呂宋就沒得收稅了,不能收稅的地方,那便不是大明國土了,畢竟從呂宋到大明,就只能海漕,所以他支持海運漕糧,而且戶科給事中劉魯、漕儲參政楊一魁、南京兵部尚書劉光濟等相繼附和,請求堅定海漕之事。”
海瑞看著奏疏念道“臣等呂宋海外臣工,其忠天地可鑒,陛下豈可輕棄臣等不顧。”
殷正茂在奏疏里,直接上綱上線,海漕必須要做,而且要持續下去,解決了技術問題,就要解決行政問題,如果沒有海漕,大明朝廷就是不要呂宋了就是棄土
誰反對海漕,誰就是棄土的佞臣賊子誰就是國賊
關鍵是殷正茂的這套邏輯,不是強行上綱上線,根本無法反駁,呂宋有大明需要的黃銅、黃金、桐油、魚油、方糖和海疆安全,呂宋總督區,就是大明和紅毛番斗爭的前線,不在呂宋斗爭,難道要在大明海岸線斗爭嗎
“這不是麻桿打狼兩頭怕嗎”萬士和笑著說道“朝廷擔心呂宋割據,呂宋擔心朝廷棄之不顧,國姓爺在呂宋還是得仰仗著大明,太祖高皇帝英明神武。”
呂宋國姓爺,其實就是照搬了云南國姓爺沐王府,一個在邊方,一個在海外,都有了成功的經驗。
“我比較認同殷部堂所言,放棄海漕等于放棄呂宋,等于棄土之罪,言此事,必為國賊。”譚綸認同了殷正茂的提議,上綱上線這種把戲,不只是賤儒們會玩,大臣們也會玩。
海漕過去是技術問題,但是在張居正搞出了漕糧箱之后,這便不是問題了,只要船能在海上正常回正,那么海漕的運費,必然比河漕便宜,這將大大減緩宣大、京畿、遼東的糧食短缺的困局。
北方缺糧,不僅僅是自然稟賦,嘉靖二十九年和隆慶元年的入寇,都造成了京畿地區的農戶逃亡,這種影響是極為深遠的,這些逃亡的百姓,需要多久才能恢復
張居正的答案是最少十年。
韃清的小虜酋黃臺吉就很擅長這一招,沒事就從喜峰口入寇,劫掠京畿,擄掠百姓,反反復復,如此十數年,硬生生把京畿掏空成為了無人區,京畿的人口流失,進一步惡化了北方缺糧的困局。
運河不是棄之不用,相反,大明仍然在維護運河,如果海漕真的能成為長久國策,那么大運河,這條帝國的大動脈,會因為運力不再耽誤,爆發出更強的活力來。
漕糧入京,河道封閉,為了在河道封閉的時候,商賈們不得不想方設法的把貨物藏在漕船上,運抵北方。漕糧海運,會進一步釋放運河的活力。
漕糧入京是個政治任務,這玩意兒幾乎成了一種空耗國力的負擔,但是海運需要技術,海運漕糧的海船確實容易翻。
“殷部堂說他們在棉蘭老大島附近捕獵了一頭巨鯨,上貢龍涎香127斤,鮫油三百斤,魚油萬斤。”王國光看完了殷正茂的奏疏。
棉蘭老的海戰,進入了一種枯燥無味的對峙時間,呂宋總督殷正茂也奈何不了龜縮堅城的紅毛番,紅毛番也在海戰中無法獲勝,這種垃圾時間里,大船捕獲了一頭巨鯨。
龍涎香一兩作價80兩白銀,就這塊127斤的龍涎香,在南衙作價就超過了16萬銀,龍涎香是頂級的香料,而鮫油是一種頂級的照明魚油,燃燒起來更加清潔,火焰明亮而穩定。
捕魚煉油就成了馬尼拉的一種支柱產業,這種海上巨獸,在海里的確是近乎無敵的存在,但是人類是食物鏈的頂端。
按照朱翊鈞的性子,龍涎香會放到皇莊售賣變現,而不是作為一種奢侈品自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