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英明,張居正說陛下英明,是因為陛下真的英明。
朱翊鈞十分確信的說道“按照先生的矛盾說而言,一件事、一個政令必然有一體兩面,只提好處,不提壞處,那就是有幾種可能。”
“第一就是隱形的成本是巨大的、昂貴的、甚至是動搖社稷的,所以只能回避;第二,貫徹政令的意志來自于至高無上的皇帝,不得不執行,反對有政治風向,只能回避;第三,執行的時候,會承擔著不可想象的風險和壓力,是不可執行的,只能回避。”
“仍以西山煤局為例,采煤之事的成本是權豪是小民的命,用命來換煤,是朝廷苛責窮民苦力的危害,而政令的意志來自于朕,窯民下井采煤不可想象的風險。”
“現在這條政令在執行之中,朕拿出五十萬兩白銀,來鼓勵生產工具的革故鼎新,來減少窯井坍塌的風險,就顯得順理成章了起來。”
朱翊鈞首先承認了自己在西山煤局這個政令中,做出的一些錯誤決定,太過于理想化了,覺得有王崇古這個聚斂興利的臣子在,就可以做成。
沒錯,的確是做成了,但是朝廷為此也背上了魚肉小民的風險,上一個魚肉小民的胡元,已經被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動黃河天下反給推翻了。
朱翊鈞詢問過西山煤局的待遇,和毛呢官廠是一致的,也就是說,若是窯民下井再也不出來,朝廷每人會給二十兩白銀的撫恤,這和大明京軍的撫恤已經相差無幾了。
但是魚肉小民的風險仍在,那么設立五十萬兩白銀的獎金,降低風險,就顯得很有必要了。
一個熟練的工匠死于礦難,是對匠人家庭的巨大損失,也是多官廠的巨大損失,那么降低損失,就是在降低成本,所以朱翊鈞的鼓勵生產工具的革新,鼓勵技術進步,是非常合理的一件事了。
“陛下英明。”張居正再次俯首,陛下的矛盾說分析法已經爐火純青了,賤儒們已經忽悠不了小皇帝了,讀矛盾說,就注定了陛下思考問題,會基于事實,這種思維定式已經完全養成,張居正已經沒有必要擔憂什么了。
他這個明攝宗的使命已經徹底完成。
“先生,朕有一個好物。”朱翊鈞站起身來,開始了他的表演,確切的說,他制作了一個火力抽水的基本模型。
“這是泰西的一種汽轉球,很簡單的,這里添水,把水燒熱后,蒸汽順著銅管進入小球,小球開始噴出,帶動小球開始旋轉。”朱翊鈞首先演示了第一個物件,汽轉球。
一個三足鼎立的密閉鍋可以注水,一個空心的小球,小球上帶著兩個和圓相切的出氣管。
朱翊鈞點燃了桌底的油燈,油燈開始加熱,很快小球開始緩慢轉動,當密閉鍋中的水開始沸騰的時候,小球的轉動速度越來越快,甚至產生了嘯叫聲,慢慢的水變少了,朱翊鈞用蓋子,熄滅了油燈,小球緩緩停止。
火力、蒸汽、轉動,如果再搭配上一個曲柄,就可以實現往復運動。
“說是亞歷山大里亞的算學博士希羅在一千四百多年前發明,但是按照泰西的說辭,這東西出現的時間,應該不到五十年時間。”朱翊鈞解釋著此物的來源。
汽轉球最早記載在機械集之中,汽轉球是文藝復興時的發明,托名先賢而已,就連機械集很大概率都是文藝復興時候創作。
“這個汽轉球是朕想到的第一種火力提水的辦法,但是這個辦法,效率極低,先生且隨我來。”朱翊鈞十分明確的說明,蒸汽噴氣的效率實在是太低了。
朱翊鈞之所以如此確定,是他做了一個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