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沒有立刻反駁,福建會館和唐館都推徐渭為長崎總督,其實理由很簡單,就是不想讓徐渭當總督。
這個邏輯其實很正常,朝廷是不會聽地方的,若是朝廷肯聽,國姓正茂已經回兩廣了,而不是嗜殺的凌云翼繼續作威作福。
可這次朝廷出乎意料的任命了徐渭,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汪直一直受到胡宗憲的差遣,時任浙江巡撫的王本固不打招呼的就抓了汪直,最后以海寇定罪斬首,進而產生的惡劣影響,要比朝廷以為的程度,要更加深遠。
在倭的福建商賈、亡命之徒等等,都會不由自主的想起汪直的下場,進而和朝廷作對。
“真的是貽害無窮啊。”徐渭揉了下臉,顯得十分無奈,他跟趙長林這樣草莽出身的人,說王本固說徐階說朝中傾軋,那都是白費口舌,在趙長林的眼里,這些都是朝廷的意志,都是朝廷的惡。
朝廷是一個整體,這是一種刻板的認知,徐渭在胡宗憲手下做幕僚的時候,也曾經這樣認知過。
可是在牢里蹲了幾年,有人想殺他,有人想救他,有人想讓他永遠待在牢里,有人想借著他為胡宗憲平反,總之朝廷也是個名利場,因為利益不同,有著形形色色的朋黨。
“徐渭,有本事你就殺了我”趙長林憤怒無比的喊道。
徐渭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大家都是出門在外,怎么能殺人呢我就是叫你過來談談,你服也好,不服也好,都沒關系,只要你進了這個門,你再出去,你就和我一樣了。”
“放人。”
徐渭身體微微前傾說道“你聽好了,別的事兒,我不管你,你愛怎樣怎樣,但是和倭人攪合在一起,坑害大明,那你的死期就到了。”
叫趙長林過來的意圖只有一個,告訴他通倭的標準,和倭人一起損害大明利益,就是通倭,這是王錫爵案中,王錫爵用大好頭顱證明的金科鐵律,在滅倭的漫長過程中,這就是唯一的準則。
反對也好,爭利也罷,都是內部斗爭,兄弟鬩墻尚且外御其辱,若是連這一條也違背了,那就不能怪他徐渭心狠手辣,下手無情了。
徐渭這個警告不是無的放矢的,其實這些在倭國走私的商賈,哪個不是跟令制國的大名眉來眼去,但是在眉來眼去的過程中,以損害大明利益、肥私門為目的,和倭人攪合在一起,就是死罪難逃了。
麻錦撇了撇嘴,讀書人的毒辣就毒辣在這里,他們殺人,都是用的軟刀子,真刀真槍,麻錦從來不怕這些個文進士,可讀書人從來不真刀真槍,操弄政治,最后把武夫玩的團團轉,這個戲碼已經上演了六百多年了。
趙長林他進了唐館的門,完完整整的走出去,他趙長林和徐渭就沒什么區別了,畢竟說了什么,誰都不知道,趙長林是完好無損的走出去的,那他就是朝廷的走狗鷹犬,是綠林的叛徒。
這就足夠了,不需要再做太多的事兒。
在新舊海商的利益沖突中,因為大明朝廷的支持,新人擁有絕對的優勢,只需要時間,這些舊人,就會被時代的浪潮所淘汰。
比如說船,大明新的海商,手里的船清一色的三桅夾板艦,載貨量更大、速度更快、水密性更好等等,這在海商中就擁有了巨大的優勢,而這些優勢,會在競爭中,逐漸擊敗這些舊有的走私商。
比如說舟師,松江海事學堂的舟師,牽星過洋的知識體系更加完整,而且手中的儀器比如六分儀、羅盤儀、鐘表等等,更加精密準確,在引航的時候,會更加快速的找到海路和港口,進而更快速的實現商品的交換。
比如海防巡檢的查驗,這些舊有的走私商賈,沒有船證,或者船干脆就是兩桅帆船,就必須要避開海防巡檢浪里白條的巡查,無形之間增加了更多的成本。
這些都是新人的優勢,只需要一段時間,舊人就會被拍死在沙灘之上。
徐渭沒有必要下死手,此時激化這個矛盾,并不利于總督府在倭國的開拓,只需要讓舊時代的殘黨互相猜忌,不能同心協力就足夠了。
“和咱們的室町幕府大將軍足利義昭聯系上了嗎”徐渭處理了趙長林的問題之后,開始處置之前跟朝廷許諾過的,聯合室町幕府的征夷大將軍足利義昭,繼續里挑外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