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一揮手說道“兵部侍郎右都御史巡撫遼東周詠,彈劾寧遠侯遼東總兵李成梁之事,諸位明公以為如何處置為宜”
張居正面色凝重的拿出了奏疏說道“李成梁在鐵嶺衛建豪舍曰花樓,雕欄玉砌,臺榭之勝甲于江南,云集娼妓樂人三千,日夜宣淫,追礦稅、征房號、編牛車、拿大戶、調夫匠、修牌坊、冒軍糧、占軍役、詐假官、用非刑、拷財物,罄南山之竹,不能盡書其臟;決東海之流,不能盡洗其穢。”
“此奏疏還有大寧衛屯田御史侯于趙、全寧衛參贊軍務周良寅聯名上奏。”
忠君體國侯于趙一起上奏,證明這件事不是空穴來風,所有人看向了之前的遼東巡撫,現在的戶部尚書張學顏。
朱翊镠眨了眨眼,好好好,這么玩是吧潞王府也要有花樓而且是萬國百花樓
“李帥的確放蕩不羈。”張學顏略顯無奈的說道。
鐵嶺衛花樓之事,張學顏是十分清楚的,娼妓樂人三千太小看李成梁了,那是漢妓,還有不少萬國美人,有些不在賤籍的暗娼、窯姐、家妓,至少也要五千打底。
鐵嶺衛,說是個魔窟也差不多,再強壯的人進去,三個月也得瘦十幾斤。
“那花樓依山傍水,有溫泉流淌而過,遼人莫不流連忘返。”張學顏稍微補充了點細節,李成梁的花樓,是建在溫泉之側,總之就是個讓人去了就不想回來的地方。
至于其他的事兒,追礦稅、征房號、編牛車之類的,都是老生常談的問題,無法造成傷害,之前朝廷欠餉,遼東都司只能自己想辦法,后來形成了慣性,就不是那么好改了,這些年倒是不那么窮兇極惡的追索了,追欠之事也逐漸轉移到了稽稅房,倒是輕松了不少。
稽稅房稽稅可是有三成留存地方,李成梁手下客兵,在無戰事的時候,有一千多人輪流幫著遼東稽稅房一起稽稅、追欠。
所有的罪名,是真實存在的,不是誣告。
張學顏在遼東時,萬歷二年,這花樓其實關了,今年不知道為何,李成梁又把這花樓給開了起來。
其實問題非常明顯,遼東總兵和遼東巡撫,文武之間鬧矛盾了。
戚繼光罕見的開口說道“今年冬天無戰事,遼東大雪三尺有余,人馬皆不能行,驛路斷絕七日有余,李帥帳下三千客兵家丁,既可克虜,亦會生亂,無事則生奸盜之事,李帥重開花樓,大抵是給這三千找點活兒干,他們不在花樓待著,怕是要無事生非了。”
“戚帥,京營,從無如此荒唐之事”右都御史李幼滋對戚繼光的說法,并不認同。
自萬歷元年起,的確每年冬天都有出戰,今年冬天休養生息,沒有作戰任務,可是京營完全不需要娼妓這種東西,李幼滋對戚繼光回護李成梁的理由,不認可。
馬自強思索了片刻說道“京營在側,京營可以,遼東客兵不行”
“京營可以,遼東不行。”戚繼光十分確定的回答了這個問題,他進一步解釋道“京營十萬眾,每年每人十八銀,若遇封賞戰功,每人每年不下三十銀,遼東客兵無戰事,一年不過十銀,有戰事也不過十八銀。”
“那京營的軍紀去對比遼東客兵,并不公平。”
海瑞坐直身子,眉頭緊鎖的說道“戚帥說的不對,戚帥在薊州坐鎮,十二城十萬兵,南兵全餉,北軍半餉,十萬軍兵也沒鬧出這種荒唐的事兒來,彼時朝堂內外、南兵北軍等視戚帥為綴疣,多余無用之物,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若有如此荒唐,決計免不了彈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