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將如云,能臣如雨,文華耀目,盛哉大唐雄風,開元盛世時的洛陽行宮上陽宮,是天上宮闕,僅僅一個上陽宮就有宮女四萬三千人,霓裳一曲數千宮女翩翩起舞,漁陽鼙鼓,安史之亂喧囂,打破了這份人間仙境的美好。
安史之亂后,上陽宮變得破敗寥落,四萬多的宮女在兵禍中,四處逃散,宮中有一美人,從滿頭青絲躲到了白發生,由紅顏變成了老皮,這白發的宮女坐在當初的戲臺上,對著過往的行人,訴說著當年唐玄宗時的盛況。
如此強橫的大唐,由盛轉衰的速度,如同巨石從懸崖之上滾落。
而眼下的大明,萬歷初年的大明,從軍兵全餉的大明到山河破碎的大明,急轉而下的速度,幾乎和大唐由盛轉衰的速度相同。
張居正清楚的看到了這一幕,他也警示過這一幕,他將唐玄宗和大明世宗皇帝聯系在了一起,討論過克終之難,既是在說世宗皇帝,何嘗不是在說大明的宿命。
三百年,中原封建王朝一個繞不過去的坎兒。
大明已經兩百多歲了,大限將至,張居正從歷史的長河里,找到了王朝周期的那個關鍵,抓到了主要矛盾,那就是土地,清丈還田這四個字,就是張居正這個人杰,對這個歷史宿命的答案,在這些年新政之下大思辯的影響下,張居正更加清晰的感覺到,是生產資料的矛盾。
“所以啊,何必擔憂。”朱翊鈞敲了敲桌子,十分肯定的說道“國祚已不過百年了,大膽一點也無妨。”
張居正立刻搖頭說道“可是陛下圣慧天成,有大毅力,亦有大智慧,新政滾滾向前,我大明必然長統。”
討論長策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兒,能夠討論長策,代表著張居正對大明的未來有著十足的信心,你老朱家的江山不過幾十年了,張居正也就不阻止了,再壞,還能有山河破碎更壞
就是看到了光明的未來,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所以張居正才如此阻攔。
“陛下,其實這件事不難。”戚繼光十分肯定的說道“從一開始,臣就說,臣是來支持陛下的,這件事,其實沒有明公們想的那么復雜,事在人為,陛下多生孩子就解決問題了。”
“多生孩子”朱翊鈞一愣,這可是天大的事兒,怎么落到了自己的腰子上
戚繼光進一步說道“得陛下舍得,把孩子分封出去,分封到海外去,一如當初太祖高皇帝分封諸王鎮守江山社稷。”
“戚帥這個法子”張居正眼前一亮,幾位廷臣開始交頭接耳小心商量。
朱翊鈞則站了起來,走出了西花廳,他給廷臣們留出了充足的空間,去討論戚繼光給出的解決辦法。
站在戚繼光的視角下,大明朝廷們陷入了思維陷阱之中,他們想要阻止皇帝倒行逆施,把分封制抬出來,擔心倒反天罡,但站在一個武勛的視角下,戚繼光則覺得,這事兒非常簡單,冊封王府可以完美解決問題。
王爵帶領著海外開拓爵,會形成一股巨大的利益共同體,阻止大明讀書人們倒反天罡,因為破壞軍功爵和開拓爵的界限,直接損害的就是各地藩王的利益土地。
開拓爵和土地是完全綁定在一起的,一旦界限模糊,開拓爵定義不清,藩王在海外統治的法理、向心力就會大幅度下降。
張居正、王崇古和譚綸討論很久,越聊眼睛越亮,但三個人都很默契的避開了一個問題,即便是陛下給出了時間和空間來讓重臣討論,但三個人都沒聊到一個核心問題,可都是千年的狐貍,彼此心知肚明。
這個核心問題就是皇權。
自從燕王府靖難成功后,從永樂之后,藩王造反,就是一個大明繞不開的話題,遠的不說,最后一位文臣封爵,王陽明平定宸濠之亂,就是寧王府欲效仿燕王靖難。
這是一場因為皇帝沒有子嗣帶來的皇權爭奪戰。
這一戰,寧王朱宸濠集結了六萬人號稱十萬,要知道燕王府起兵時不過八百人,不是汀贛巡撫、僉都御史王陽明處置得當,恐怕又是一場人間浩劫,僅僅是一個月十二天的宸濠之亂,看似很快的平靜了下來,但若非王陽明果斷,寧王已經攻入了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