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大伴,你怎么了”朱翊鈞疑惑的問道。
“沒,臣就是想起了當初臣的狷狂,幸好陛下覺得臣還有點用,能狐假虎威,在外廷撕咬大臣,才留了臣的性命,臣心有余悸。”馮保也沒有隱瞞的意思,事情已經過去了八年,但他記憶猶新,更不敢誆騙陛下。
陛下真的不好糊弄。
朱翊鈞笑了笑說道“你自己救了你自己的命罷了。”
張宏帶著緹帥朱希孝緹騎們清乾清宮時,馮保沒有過多的抵抗,而是選擇了接受這一結果,哪怕是磕的滿頭是血,也沒有不把皇帝當成皇帝,馮保是自己救了自己,他要是真的要死咬著皇帝三丈之內的權力不放,現在馮保的墳頭草也三丈高了。
朱翊鈞拿起了手中的海外番國志,思考著文明二字。
摧毀一個文明,從兩個角度下手,而且要齊頭并進,一個便是身體,一個是精神。
當礦山被殖民者所掌控,土著文明無法進步發展之后,身體會因為朘剝被逐漸削弱,而精神因為文明得不到進步和發展,會逐漸趨同殖民者,最終文明消亡,只留下一些遺跡和殘骸,訴說著過往存在的痕跡。
這是何其的不幸。
萬歷八年十月,深秋的天氣突然乍暖了三日,而后立刻開始了大降溫,很快一場遍及北方諸省的大暴雪,橫行無忌,將整個大明涂抹成了白雪皚皚,冬天如期而至,一場冬雪,讓欽天監松了口氣,陛下今年不必再去乞雪了。
朱翊鈞捧著湯婆子來到了文華殿,君臣見禮之后,開始了廷議。
“臣馬自強,愧對陛下環召之恩。”馬自強要走了,他的身體真的頂不住了,本來七日前,就該辭恩離朝,乍暖爆冷,讓他生了一場病,今日大雪,他身體稍微好了些,就來辭行了。
“朕幼時厭學,業不精,德不成,倒是讓大宗伯費心了,朕勉力挽留,奈何大宗伯身體欠安,國事累重,大宗伯此番離朝后,一定要頤養好身體,朕會時常遣大醫官前往。”朱翊鈞學習的書,四書直解、帝鑒圖說、史部通鑒都是馬自強印的,而且馬自強自朱翊鈞立為太子讀書開始,就是講筵學士。
“臣叩謝陛下隆恩。”馬自強再行大禮,他站起來,看了一圈文華殿,頗為不舍,但身體已經無法支持他繼續為大明效力,為陛下盡忠了。
馬自強拖著疲憊的身體離開了,朱翊鈞專門安排了車駕為其送別,就停在文華殿外,車駕帶著橡膠條密封,不會讓寒風吹進車駕內。
“先生,朕其實不想讓大宗伯離朝,這人活一口心氣,朕實在是怕他這一口心氣兒沒了,就走了。”朱翊鈞面色凝重的說道。
張居正思索了一番說道“陛下,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郭朝賓也快要離朝了,等汪道昆回京之后,他便離去。
“廷議吧。”朱翊鈞看向了殿外,車駕向著左順門駛去時,他才揮了揮手,似是告別,也似是讓張居正主持廷議。
“今日廷推禮部尚書。”張居正坐直了身子,禮部尚書管著科舉大事,在國初禮部為六部之首,直到嘉靖年間,吏部尚書才稱天官。
“先生可有合適人選”朱翊鈞沒等別人說話,就問起了張居正,馬自強是張居正的人,朱翊鈞打斷廷議,直接詢問張居正,就是要把禮部尚書的位置,繼續留給張黨,這不是試探,試探是在廷議之前,他當著所有人的面問,就是表態。
都是千年的狐貍了,皇帝什么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