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教諭也不是獨享此份收益,而是整個六合縣衙,知縣拿大頭,領朝廷俸祿的拿一部分,教諭拿一部分。
這是殺父之仇。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李樂查到了這里,就知道自己玩不轉了,立刻就給自己先生寫了封信,又給自己的小師弟朱翊鈞寫了封書信,詢問是否繼續追查,最后得到的答案是一查到底,誰攔誰死。
這個案子,在萬歷八年九月初就已經結束了,整個南衙官場進行了一次大地震,近七百余人被抓進了南鎮撫司衙門里,等待到了最終的審判流放海外,呂宋、琉球、舊港四大總督府,大明不要,到了海外總督府反而成了香餑餑。
大明舉重隊實在是太卷了,在大明這些官吏都是垃圾,可到了海外總督府,那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徐璠在大明也就是個仗著自己老爹博得官身,但到了泰西,徐璠能做國務大臣,而且干的極好。
僅僅是整飭學政在執行中成為了斂財的政治工具嗎
還有清丈和還田。
朝廷要清丈,遮奢戶們就托庇于地方官吏,尤其是具體經辦的戶房,在清丈的時候,戶房從指頭縫里露出那么一些不在魚鱗冊上的土地,或者再李代桃僵一番,讓新政的代價,由百姓承擔。
“大明的新政,推行到了現在,終于碰到了王安石困境,或者說新法困境啊。”朱翊鈞合上了海瑞的奏疏,略顯有些焦慮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王安石的青苗法,本意是好的,靈活的運用常平倉、廣惠倉的儲糧,折算為本錢,以年息20的利率貸給破產農民、城市手工業者,幫助百姓度過難關的同時,緩和民間高利貸血淋淋的朘剝,同時增加政府的財政收入,促進工商業發展與生產,達到民不加賦而國用足的效果。
從制度設計上來看,這一套確實沒有什么漏洞。
但最后成為了割向百姓的一把刀。
錢總是流向不缺錢的地方,地方官吏在執行這條命令時候,首要考慮的問題是收回來,而不是放出去,放錢給小民,小民拿什么還錢呢
所以放錢的時候,往往都是直接給大戶,大戶家大業大,還不起還能追欠,而不給小戶,小門小戶,風一吹就倒了,大戶拿到這些資源后,再層層借給小戶,導致最終的利息甚至超過了民間高利貸。
最終,好好的青苗錢三個字,成為了兩宋、元明清高利貸的代名詞。
而大明新政的兩個核心,清丈和整飭學政,也在悄然變成這個模樣,清丈的過程中,大戶們的田通過各種辦法進行隱蔽,而百姓的田一厘地都不少,甚至還有額外不存在的田畝被攤派到百姓的頭上,可謂是苦不堪言。
而整飭學政也成為了地方教育的流毒,貽害無窮。
大明的官吏們總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進行自適應調節,在新時代新背景下,獲得屬于自己的那份利益。
朱翊鈞從大明已經再次偉大的幻夢中,徹底清醒,他完全理解了朱元璋的四大案,動輒幾萬顆人頭的大案,是怎么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