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一路上水手們都在用極其夸張的語言,在形容大明的繁華,但利瑪竇還是第一次走出萬國城,親眼見到了這份繁華。
即便是新世界貿易之家的塞維利亞,也只不過是個十五萬人的城池,大明密州市舶司今青島的即墨縣僅僅是縣城,就超過了十五萬人。
無論從體量還是從人口,大明在這個年代,都無愧天朝上國這四個字。
綿延不絕的附郭民舍、車水馬龍的商行馬隊、一眼看不到頭的民坊工場、川流不息的人群、鱗次櫛比的商鋪、干凈而整潔的街道,都讓只有二十四歲的利瑪竇目不暇接。
松江府府城,丁口已經超過了一百萬,從海邊的漁村成為百萬級大城用了九年的時間。
“這些個清道夫每日不過三文錢,一月不過九百文飛錢,不到半兩銀子,一年到頭也就六兩銀子而已,但還是有很多人愿意做,整個松江府約有六千清道夫,僅僅是清理街道,松江府衙每年會給商幫五萬銀,而商幫只需要支付36萬銀給清道夫。”申時行看著街道上的清道夫,頗為感慨的對著馬爾庫斯說道。
錢都讓商幫給賺了去,申時行之所以說到這個,是因為馬爾庫斯用極為夸張的語氣,稱贊了徐璠對葡萄牙都城里斯本的管理,惡臭已經消失,現在的里斯本被泰西稱之為鮮花之城,而徐璠的管理模式正在推向整個葡萄牙。
而徐璠也成為了大富豪,因為城市垃圾清理,是個很賺錢的營生。
“我在里斯本就很好奇,為什么不自己做呢我的意思是松江府衙門為何不直接聘請清道夫清理呢這個錢反而被商幫給賺了去,徐璠除了在里斯本建了街道司,到了其他地方,也是交給商人去做。”馬爾庫斯好奇的問道。
“因為朝廷去做這件事,就不是五萬銀了,貪腐、侵占、冗員和空餉,都會成為窩案。”申時行言簡意賅的說道,朝廷有朝廷的僵化和臃腫,這也是申時行為何允許松江自由學派存在的原因。
朝廷的確有些僵化和臃腫的地方,而且容易自病不覺,需要有人來提醒和督促,比如船引制度的復雜,再加上經辦人員的效率低下,確實影響到了船只出海的流暢;比如市舶司都餉館的中飽私囊,抽分的時候故意刁難索賄;比如申時行發現的造船廠人員臃腫和空餉。
松江自由學派的出現,不是毫無理由,毫無根基的。
矛盾,是矛與盾對立且統一的存在,并非單獨存在。
馬爾庫斯今歲仍然要前往京師面圣,他要去呈遞國書,同時歸還部分欠款,并且獲得大明賣給他五桅過洋船的批文,費利佩二世還在不斷購入五桅過洋船,安東尼奧就必須擴張自由艦隊的規模,這種對抗,受益最大的反而是數萬里之外賣船的大明。
“這是什么”馬爾庫斯來到了造船廠,他本來是要看大明五桅過洋船的存貨,確定今年購入數量,他看到了游龍號和飛云號的龍骨。
“在建的快速帆船。”申時行沒打算讓他們參觀,游龍號和飛云號是不會對外出售的頂級船只,讓他們遠遠的看一眼,目的就是彰顯國威,一如永樂十九年,成祖文皇帝邀請各國使者,共同大閱軍馬。
馬爾庫斯呆滯的說道“這真的是不可思議。”
馬爾庫斯在海上奔波十數年,他太清楚海貿了,這種船的出現,會完全改變海貿的格局,可是,除了一個名字,馬爾庫斯對這種船一無所知。
申時行含笑不語,帶著馬爾庫斯去了五桅過洋船的船塢,馬爾庫斯戀戀不舍的回頭張望著,松江巡撫不多介紹,意思已經很明確了,這種船是不會對外出售的,但馬爾庫斯驚鴻一瞥,已經忘不掉快速帆船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