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潘季馴的資歷而言,他從應天入京,最少也是個少司空,但潘季馴放棄了自己進步,要從江南最富碩的南衙平調綏遠這個鳥不拉屎的邊方之地,就為了治理黃河。
“潘巡撫為國為民,巡撫綏遠宜升任工部尚書前往為宜。”張居正作為吏部的堂上官,給潘季馴請了更高的京官,日后見面,都要叫一聲潘部堂。
潘季馴回京至少是少司空,等個尚書的缺兒是有可能的,但潘季馴選擇了綏遠,潘季馴也是大明最堅定的復套支持者,曾經和譚綸深入討論復套的可能性,黃河百害,唯有在河套才能擒這條濁龍
綏遠的第一任布政使是三娘子,是朝廷履行諾言,也是無奈之舉,沒人可用,之前沒有臥馬崗、勝州的礦山之前,大明連愿意前往綏遠的官員都找不到幾個,潘季馴主動要求前往,只為治理黃河,起到了模范帶頭的作用。
大明的讀書人也不都是一肚子的陰謀詭計,為了升官不擇手段的爛人。
“王次輔以為呢”朱翊鈞看向了王崇古。
王崇古立刻俯首說道“潘部堂大義于天下。”
王崇古同意張居正提議的重大人事任命,潘季馴領工部尚書巡撫綏遠,同樣對潘季馴的品行極為贊賞,一句大義于天下,便是人間正道是滄桑。
海瑞、潘季馴這樣的人存在,拉高了大明官僚道德的平均水平。
王崇古看大家大事議論完了,開口說道“最近出了一件怪事。”
“在江西贛州府石城縣有一賣油翁名叫金孝,人如其名,頗為孝順,以賣油為生,這日賣油翁出了家門有些內急,入了廁撿到了白布裹肚內有三十兩銀子,大喜過望,金孝拿著銀子歡天喜地的回了家,對母親說,得了造化,拾得許多銀子。”
“老娘聽聞,立刻吃驚的說,你怎么做這等歹事,莫非偷盜金孝細說了這三十兩銀子的來路,老娘聽聞緣由,勸金孝找到失主還回去,并說這貧富皆由命,你若命該享用,不生在挑油擔的人家,你辛苦掙來的,只怕無功受祿,反受其殃。”
朱翊鈞聞言,笑著說道“老娘倒是明事理之人,這丟了銀子的人,必然如同那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急的團團轉了,三十兩銀子,可不算少了。”
三十兩銀子,都夠買幾個黃花大閨女了。
王崇古繼續說道“可不是,金孝是個孝順人,聽了母親的話,去尋失主,這便壞了。”
“這如何壞了拾金不昧,金孝得了心安,失主失而復得,怎么壞了”朱翊鈞疑惑的問道,怎么看才是好事才對。
王崇古略顯無奈的搖頭說道“這失主可不是個良善之人,失主取回了銀包裹肚,生怕金孝索要賞錢,心生一計,說兜里有五十兩銀子,金孝憑白匿了二十兩去,這失主可謂是氣忿忿的叫天叫地引得街坊鄰居爭相圍觀。”
“陛下,這縣城里都是街坊鄰居,這金孝若是坐實了匿了那二十兩,那日后金孝也不必做人了,出門都要被人戳著脊梁骨罵,而且金孝是賣油翁,這名聲壞了,這金孝就只能帶著老母親背井離鄉去別處為生了。”
“卻說這金孝大聲爭辯,但這失主糾纏不放,吵鬧引來了譙樓里的火夫,火夫請來了衙役,衙役把人帶到了石城縣衙,知縣事陳榛,是萬歷八年二甲四十五名,剛剛履任,這也是第一次升堂。”
“這街坊鄰居,都想看看,這新知縣如何判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