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身就是煙花世界出來的,知道這的確是個無解的問題。
朝廷當然可以嚴令禁絕,但這些明妓就會轉為暗娼,這就更加難以追查,本來明妓還有個去處,封了青樓,暗娼居住廠中,反而帶壞了廠中的風氣,這一來二去,更加難以收場。
食色性也,便只能如此了。
朱翊鈞和劉七娘了解了官廠的變化,尤其是蒸汽機的馬力和規模上升造成的影響,劉七娘的說辭,很不樂觀,總辦王崇古已經竭盡全力的減少清汰織工了,但還是又有一千名織工被清汰。
一個自己不能、或者失去了新陳代謝功能的組織,必然會走向最終的滅亡,小到一家一戶,手工作坊、商幫、商行,大到朝廷、國朝,都是如此。
但清汰還是讓朱翊鈞擔心他們的生活,好在現在還有民坊可以前往。
劉七娘見皇帝,那是和其他工匠代表一起的,顯然劉七娘跟皇帝認識,這些匠人代表就更不敢亂嚼舌頭根兒了,皇帝剛剛發錢,就編排皇帝的緋聞,說不過去。
皇帝陛下終于見完了工匠代表,王崇古那真的是長長松了口氣,顯然陛下的心情不錯,每次迎檢,王崇古都心驚肉跳,因為王崇古根本不知道皇帝會挑選哪些人面圣,官廠不可能一點問題都沒有,好在這一次,順利過關。
“還是當初王次輔管著的時候好一點,那時候王次輔還領一成分紅,那時候問題要少許多。”朱翊鈞將張宏匯總的一些問題交給了王崇古,面色終于有些難看了起來。
朱翊鈞進一步明確的說道“官廠的行政,各種代辦、會辦、司務,真的太多了,誰都說話管用,唯獨匠人們說話不管用王次輔全權負責的時候,根本沒這些事兒,這都是誰安排進來的蛀蟲查清楚一體清汰掉”
“那些開賭坊的,抓住都送到綏遠修五年路,朕倒是要看看,誰敢撈他們。”
要說裙帶,劉七娘也是裙帶,但劉七娘干活利索不說,還兼著教書先生的職位。
廠里多了幾次事故,廠里多了許多閑人,不干活也就罷了,還一直指指點點,效率開始低下,幾個大把頭們,說著說著就說漏嘴了,那真的是痛心疾首,頗有點士大夫覺得人心不古、世風日下的感覺。
甚至還有蛀蟲膽敢偷偷摸摸在廠里設賭坊。
劉七娘不賭,她不知道,大把頭對這些事很清楚,誰上工,眼睛通紅,那就是一夜沒睡,在賭牌九。
“臣遵旨。”王崇古俯首領命,他這一年多,一直撲在西山煤局,倒是忽略了毛呢官廠。
不過陛下的意思很明確,并不怪罪他,長期實踐告訴朱翊鈞,攤子大了,這都是必然會發生的事兒,出了問題解決問題,而不是遮掩問題。
官廠團造是王崇古的命根子,王崇古自然會讓這些蛀蟲們知道悔改的。
朱翊鈞帶著朝臣們離開了,王崇古開始親自過問,這不問不知道,一問臉都黑了,準備專門狠抓一下這人事,其實做起來很簡單,參考官考遴選法,考不上,不能轉行政就是。
王謙給親爹倒了杯茶,低聲說道“爹,白花花的銀子都給了”
王崇古沒好氣的打斷了王謙的話,厲聲說道“閉嘴吧你。”
“爹,咱們是要徹底放棄晉黨了嗎爹去西山煤局的次數,都比去全晉會館的次數多。”王謙訕訕的問道,他還沒讀第二卷階級論,對突然而然的分紅,不是特別理解,但他逐漸發現了,老爹的根基變了。
王崇古靠在椅背上,沉思了許久許久,才頹然的說道“晉黨變了,在十幾年前議和之后就死了,在你眼里,那些都是叔叔伯伯,但是你認真看看,你看到的,只不過是尸體腐爛的過程。”
“有一個人在做事嗎沒有。這樣下去,晉黨終究會把自己弄到毫無容身之地,終會自己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