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還有個解法,讓劉孔源去找那個被罵的挑水夫,低頭認個錯,這事也就結束了。”朱翊鈞說起了另外一種可能。
張居正搖頭說道“他不會去的,寧愿脫了那一身朝服也不會去的。”
“先生看得明白。”朱翊鈞想了想,好像的確如此,劉孔源肯去道歉,那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一樣的稀奇。
“這個冬日惜薪司就不給都察院送煤了,也不送爐子了,讓他們自己到惜薪司去搬,就這么決定了。”朱翊鈞又想到了一件好玩的事兒,冬天送煤,惜薪司就是專門給各官署送煤柴的,一旦朱翊鈞下旨停了,那都察院的御史就只能自己干活了。
若是御史彈劾沈一貫,挑沈一貫的麻煩,沈一貫只需要用三個字就把人給堵的啞口無言了,有旨意。
就這三個字,御史就只能生受這個氣了。
朱翊鈞就是把這個事情,當成個樂子說給張居正聽,張居正聽完也不打算干涉,有旨意這三個字,對張居正同樣管用,大明街頭巷尾肯定都是議論,誰知道會把這種事編排成什么樣子。
朱翊鈞和張居正深入溝通了關于這次滅藩的若干細節,是滅藩,不是削藩,是把封藩各地的王府遷徙回京,如同鳳陽高墻一樣束縛在十王城里。
還田是一件天大的麻煩事,比清丈麻煩了數倍的大事兒,張居正打一開始就不太想做,但事已至此,他也沒有什么反對的必要了。
張居正判斷,不會有藩王造反。
主要是陛下沒有親叔叔,一個都沒有,道爺八子,就一個裕王府活到了最后,不是親叔叔,藩王打清君側的大旗,那就沒什么威力可言了。
海瑞回朝,否認徐階有從龍之功,就是從道爺八子僅剩先帝這件事上出發的,哪有什么從龍之功,道爺膝下就那么一個,不傳位給裕王,傳位給誰景王大婚多年,一個不帶把的都沒生出來。
嘉靖中晚期的政治斗爭的慘烈程度,可見一斑。
燕王、漢王,都是親叔造反,這是因為親叔叔是長輩,而且還是第一代的親王,在財力、武力上都有一定的造反基礎,眼下陛下情況是基本都是出五服的親戚了,真的找親戚,就要到明憲宗了,已經一百多年了,這名分不夠。
張居正這么判斷的另外一個依據是藩王沒錢造反。
造反又不是過家家,那隨便翻翻身,就是天大一筆銀子,造反可是把九族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亡命一博,這得重賞才有勇夫,況且朝廷強軍剛剛討伐板升歸來,京營強悍無比,大明也冊封了自天順之后的第一個一等國公,這賞錢得更厚重,才能得到勇夫。
嘉靖年間因為兵兇戰危,朝廷財用大虧,接連數次,道爺相繼停罷郡王以下俸祿、營造王府、修繕王府銀兩、婚喪嫁娶給銀,鄭王府宮室十有七八都塌了,也沒見修過,藩王們想造反也是有心無力。
而且沒人,大明一百七十多年的養豬政策,有志之士,不會跟著藩王一輩子混吃等死,長史那是考不中進士的舉人,才會謀求的飯碗,藩王身邊大部分都是酒囊飯袋,沒有賢士跟隨,藩王自己連造反的檄文都寫不了。
沒大義的名分、沒有足夠的銀子、沒有足夠的人手、更沒有出謀劃策的強人,就是草臺班子。
是繼續入京混吃等死,還是在地方繼續朝不保夕還是揭竿而起這本身就不難選擇。
“先生不把發宗俸納入考成,是不是就想到了這一天啊”朱翊鈞越聽越覺得怪,怎么看,都像是有意為之就是故意的削藩,將藩王的實力削到極致,為滅藩除國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