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密疏里,陳璘分析了興文匽武的大勢究竟為何會出現,家國疲憊,就是長距離的糧草運輸,讓遠征始終是一件投入巨大而收獲極小的行為,勞民傷財。
完全精算當然是不可取的,但是遠征沉重的后勤壓力,是朝廷必須要思考的問題。
至少水師現在的戰爭,短期的繳獲,是可以平賬的。
鄭和下西洋戰陳祖義、再戰錫蘭、設立舊港宣慰司,大明水師強攻密雁港,再擊馬尼拉,強襲九州島諸令制國、張元勛猛擊果阿總督府等等,都是如此,可以因糧于敵。
因為戰爭不發生在大明的腹地、藩屬國這些傳統大明疆域之內,所以可以因糧而敵,敵人就只是敵人,而不是胡漢雜居這種復雜的情況。
當然,陳璘的密疏里也提到了長期利益,維護海疆的安全和秩序,讓商貿活動更加頻繁,促進都餉官抽分收益增加,需求旺盛,促進大明手工工坊數量增加、大明流民減少等等,這一系列的長久利益,可以緩慢的交給時間去體現釋放。
朱翊鈞用洋洋灑灑近千字,回復了陳璘,主要是關于因糧于敵的討論,大概意思就是知道就行了,不必公開討論,對于海寇以及繳獲的處置問題,進行安排,主要是那些煙土,一定要留下口舌,找到產地后,一舉剿滅。
煙土,禁絕做不到絕對,還不如不做,因為供應的極度下滑造成價格的上漲,一定會引起無數人競相種植,反而促進了罌粟的種植,所以一定要查到任何線索,就一查到底,絕不要有任何的姑息。
對于陳璘的作戰規劃,朱翊鈞一個字也不改,他就不胡亂指揮,給大明水師們找麻煩了。
“陛下,先生在御書房外請求覲見。”馮保略顯忐忑的說道“還有大宗伯也在御書房外恭候。”
“宣。”
最近的京師并不太平,因為皇帝和首輔產生了一些分歧,這次分歧,賤儒們盼望著成為皇帝和首輔之間決裂的標志,而忠君體國之士,則擔心發生這種事,皇帝和首輔道不同,對大明造成的劇烈震蕩。
而且已經經歷了數次的交鋒,皇帝下章吏部部議,部議反對,張居正帶著廷臣反對此議,大明皇帝對政令進行了解釋,但張居正再次以首輔反對此議,鬧得人盡皆知,雖然具體的政令內容,并不是很清楚,但賤儒們知道,和考成法有關。
他們認為期盼已久的少壯皇帝與權臣的奪權之戰,開始了
萬士和是來勸架的。
萬士和的情緒非常穩定,皇帝和元輔之間有分歧,這已經不是一次兩次,而是很多很多次了,有的時候陛下說服先生,有的時候先生說服陛下,大家的目標是大明再次偉大,只要這個根本目標不變,就不會道不同不相為謀,發生根本性決裂性的分歧。
萬金油萬士和,對此頗有信心。
“陛下,臣反對禁絕煙土這個不是,臣反對禁絕煙土納入考成的這個權宜考功。”張居正有點激動,嘴都瓢了,他不反對禁絕煙土,煙土造成的危害,張居正看在眼里。
他反對的是權宜考功法。
權宜考功法,適用于禁絕煙土,考成的方式是單獨的萬能靈活指標。
比如知縣甲某,今年限時10件事里,有三件事沒做成,差一件就可以評為上上評,就可以把禁絕煙土的萬能靈活指標用在考成里,將自己今年的考成變成上上評,靈活就靈活在,這個指標如果你用不到可以一直掛在賬上,啥時候想用再用。
大明禁令,凡私有兜售煙土及售與外人者,不論多寡,均斬首示眾,這是死刑犯,任何死刑三復奏,得到大明皇帝朱批,很多案犯都要押解京師徐行提問,這也是解刳院標本的來源之一,也能極大的避免弄虛作假,殺良冒功獲得萬能靈活指標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