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最后一天,朱翊鈞在廷議之后,沒有回通和宮,而是來到了文華殿偏殿。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朝中的大員,到底是誰在庇佑劉漢儒了。
國子監的稟生們,要為自己生計考慮,明知不可為,還要抱著脫不下的長衫,抱著之乎者也,只能窮困潦倒一生,窮則思變,變則通,通則達,這些個老稟生們,就想尋找條新的路,成為舟師、地師、銀師、醫師等等專業性人才,未嘗不是出路。
三都澳海灣,一共有七個私市,規模和當初的雙嶼私市不相上下,若是沒有大明官員放縱,勢要豪右支持,無論如何都無法形成如此龐大的規模。
“好說好說。”朱翊鈞嘴上答應著,心里盤算著事兒。
劉漢儒一方面架空舒應龍,一方面又積極配合朝廷清丈和普查丁口,龐尚鵬認為劉漢儒是個循吏,故此委以重任,直到私市之事爆發,龐尚鵬才開始調查。
讓朱翊鈞沒想到的是,有不少國子監的稟生,也在打聽,皇家理工學院的招生要求。
以前陛下年紀小,皇威不振,但凡是點小事,都要做盡做絕,德涼幼沖,就是如此。
王夭灼在窗臺前撫琴,大紅色是一種很難駕馭的顏色,但放在王夭灼身上,卻渾然天成,一襲大紅色的大氅,鋪在了琴架之前,如同流水一樣的琴聲在偏殿里回響。
“知道了,娘子安心,朕有分寸。”朱翊鈞露出了一個讓人放心的笑容。
“嗯。”朱翊鈞點頭說道“咱有點擔心是朝中的大臣,尤其是輔臣參與其中。”
“吃穿用度雖然不缺,但這臨產了,夫君還是過去看看的好。”王夭灼倒不是埋怨皇帝,陛下日理萬機,英明神武,大明蒸蒸日上,唯獨苦了這后宮的美人們。
王夭灼臉上的神情從無奈恢復了嚴肅,她輕聲問道“是福建私市的事兒嗎”
按察使劉漢儒事實上架空了舒應龍,而福建巡撫龐尚鵬的目光主要集中于清丈和普查丁口,失察之罪是跑不了的。
皇家理工學院的開設,比朱翊鈞想象的要順利的多,第一期工程,將會在年底開設,而第二期工程會在一年內完工,第三期為三年內完工,整個理工學院的規劃,工部已經做好,大明這臺龐大的機器開始緩緩運轉,共同完成著皇家理工學院的落成。
科舉這條路太卷了,每三年只有一千多名舉人,每三年只有三百名進士。
政治、軍事、經濟、文化,這些概念,不過是歷朝歷代的先賢們,從江山社稷這個洪流中,不斷從現象中提煉出來的概念,是部分的事實,而不是全部,概念本身就是抽象的,人還因為各種立場去解讀它們,而后總結經驗,形成了理論,再用理論指導現實。
也就是說,以大明總人口而言,每百萬人中有六名能夠脫穎而出成為舉人,而這六名舉人又只有兩名有可能成為進士,舉人想要做官,千難萬難,在吏部報備后,就是漫長的等待,因為進士們也在等著。
“這是國事,臣妾也不方便多說,陛下,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果問題不嚴重,還是不要大開殺戒的好,畢竟宮里有皇嗣誕生。”王夭灼那是猶豫再猶豫,還是說出了口。
至于不缺錢的遮奢子弟,他們學不學都行,就是什么都不學,也能游山玩水,肆意一生。
沒有任何抽象的理論、具體的現實,是可以單獨存在的,其他維度永久存在,并且往往更加重要,皇家理工學院看似是抽象的文化,同樣也是軍事、政治和經濟的多重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