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就是天災人禍的兼并和買賣了,有的圩主可能沒有人牙行,但也養著人牙子,一到災年,自然有人賣兒賣女,人牙子拉著米車,就去用米換人了。
徐階最起碼還搞個惠善堂的遮羞布,這個惠善堂的棄嬰塔人神共憤,可好歹徐階把那些不是畸形的孩子都養大了,雖然目的是發賣,但也算是找了個活路。
青稻錢就是在稻谷還是青色的時候,百姓家里沒了余糧,甚至連種糧都吃光了的前提下,沒有辦法,只能去大戶人家去借,只要是借錢,基本上就逃脫不了從自耕農淪為佃戶,從佃戶淪為流民的下場。
整個逼良為娼的買賣,它的經營是成體系的,人牙行找到了貨源,挑選長相好的,發賣給縣城里的娼館,長相不好的賣給窮人家做媳婦,美鳴其曰相親,縣城里的娼館把最好的女子,送到府衙的青樓里。
府衙青樓的仙女也不都是保定府人,比如祁州閆氏在萬歷九年,就從松江府買了三個紅毛番,立刻就成了保定府最大的青樓,物以稀為貴,在松江府都比較罕見的紅毛番娼妓,在保定府從來沒有人見過。
另外一家一看這架勢,立刻買了高麗姬回來作為噱頭,一時間兩家炙手可熱。
府衙青樓主要買揚州瘦馬、大同婆姨、西湖船娘、泰山姑子,這其中揚州瘦馬最貴,也最難得,大同婆姨最多。
借著賭坊、高利貸、人牙行、娼妓青樓等等手段,圩主戶完成了兼并,兼并地方田畝能達到超過八成,生產資料的高度集中,帶來了強人身依附的關系,所以佃戶面對圩主戶要求他們把人堆肥的事兒,根本沒有任何反對的辦法。
除了這230戶罪大惡極之外,還有二十八戶是在萬歷維新,確切的說是清田之后,改過自新的,改過自新的理由很多。
有的是怕了,主要是朝廷清丈厘清地籍整個過程,表現出了朝堂行政力量在恢復,再加上俺答汗已經式微,大明軍越發強橫,總之多方思慮之后,關了自家的賭坊和人牙行,只放錢糧越發小心,甚至有的膽小者,連登門催租也不敢。
比如這薯苗,這二十八戶,都如數發給了百姓,這是皇帝給百姓的薯苗,大明皇帝是眥睚必報張居正的學生,傳聞里陛下心眼比針還小,江蘇溧陽有豪奢戶兼并了馬一龍墾出的荒田,后來高啟愚去了江蘇溧陽勒令退還。
朱翊鈞證明,這不是謠言。
有的圩主戶吃了虧,被山匪殺了兒子無法報復,家里失火看誰都是刁民想害我;有的則是階級向下滑落,賭坊里輸的干凈,祖墳都輸光了,沒有那個能力繼續橫行霸道了。
除了罪大惡極、改過自新之外,則是230戶的日子人。
日子人就是過日子,也不過分苛責,對朝廷的政令雖然有怨言但也執行,只不過執行怎么不到位就是了,清丈的時候瞞報一些,發薯苗的時候,私自扣一些,賭錢也不敢大賭,放錢也是生怕窮民苦力還不上,又沒有罪大惡極那幫人那么鮮廉寡恥,不想逼的人,家破人亡,一飲一啄,因果循環。
剩余的114戶,就可以稱得上是鄉賢縉紳了,而且這部分人并不窮,是把自己的圩內當成自己家,自己的家鄉搞的一片狼藉,對他們而言是不可接受的,而這114戶里有70余戶家里的壯丁在京營當銳卒,這就是大明的基本盤,良家子。
看起來114戶占604戶比例只有188,但大明的人口基數在這里擺著,近兩成的比例,再加上搖擺不定的230戶日子人,絕對足夠江山穩固了。
大明北鎮撫司提刑千戶陳末,點好了緹騎,打算前往祁州,完成陛下的圣命,將祁州閆氏抄家抄個底朝天的同時,調查清楚其中的案犯。
逍遙逸聞是上午發刊的,陳末是下午出發的,一共六百緹騎,每人三匹馬,日夜兼程趕往祁州,得益于道路平整,只用了一天半的時間,陳末帶領的緹騎就來到祁州地界。
陳末在官道驛路上的金臺馬驛休息,一直休息到了第二天清晨,陳末養足了精神,才準備繼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