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里這件事還沒完,立刻就有人上門討要溝渠錢,李贄再細細一打聽,才知道,這地買到了手里,可是你要用溝渠要給錢,否則你就自己挑水去吧。
交完了溝渠錢還不算晚,還得再交一筆泉錢,就是水錢,溝渠錢、水錢,都不是小數目,李贄一算,這種一畝地一年還要賠上三錢銀子!
真可謂是:盡徹泉源入漕,不許留半滴溝洫間。
李贄就去找了知府,他是從姚安知府上致仕,還有功名在身,自然可以找到知府,知府也是為難說你這七畝地的澆灌,不用交這個錢,他這個面子還是有的。
李贄就問:全邑萬頃,家家戶戶皆負藁稅地租鄉部私求,而令余數畝灌溉豐收,縱與,必不受,懇求之。
李贄讓知府管一管這個溝渠錢和水錢的事兒,給百姓留條活路。
他這種人最讓人討厭,你自己不想交錢,你和耿定理是好友,我想辦法讓你的田畝有水用,你還不滿意,要讓整個黃州府田畝都有水用?
知府又不是東海龍王!
知府無奈只好禮送出門,告訴門房,日后李贄再到就不必報聞了。
李贄回到了家中,次年大旱,鄉民餓殍數里,這里面也有李贄的兩個女兒,得鄧石陽資助,李贄、妻子、大女兒終究是活了下來,但萬歷十年,黃州府餓死了數千人之多。
整個故事的篇幅并不是很長,但讀的時候,總是有一種令人窒息的絕望,在林輔成的故事里,多少都能看到跌宕起伏,比如高陽何氏災年不減租,后來高陽何氏被滅了門,祁州閆氏把人堆了肥,最后也被刑部尚書王崇古給堆了肥,腰山王氏侵占官田,自己被抄家,而且還引發了一連串對官田侵占的清查。
林輔成的故事,都有種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宿命感。
而李贄的故事只有冰冷的現實和殘忍。
而且這個故事里,找不到人來承擔責任,看起來像是天災,也更像是人禍,但悲劇就這樣明晃晃的發生了,似乎沒人有錯,但似乎人人有錯。
就連故事的本身,李贄本人也有錯,他如果肯接受當地知府的恩惠,自己家里的田會有水用,自己的女兒就不會餓死了,或者再往前看一看,他李贄接受了田畝的詭寄,還能把日子過成這樣嗎?
李贄的故事在京堂引起了軒然大波而后戛然而止,因為人們發現,李贄的批評,他的控訴,比之林輔成更加有力,有一種讓人無法言表的沉重,因為并沒有解決的辦法。
朱翊鈞對這種批評的文章持有積極態度,大明存在各種各樣的問題,這些問題,需要有人去提出來,然后所有人一起去面對他,而不是四個階段法的去糊弄,糊弄來糊弄去,最終的結果就是大明亡國。
朱翊鈞在等李贄的想法更加成熟,解決黃公子提出的那些問題。李贄說的辦法很好,無代表不納稅,具體該怎么執行,如何避免這些問題,就是日后李贄在京師需要思考的問題了。
永樂大典簡要本,從京堂送往了長崎,長崎總督府的徐渭對這卷書,愛不釋手,但徐渭也寫了奏疏,請皇帝暫緩送往長崎總督府的永樂大典正本,這里還不夠安全,送來很容易落入賊手之中。
“這倭國人真的是七分獸性根深蒂固。”松江孫氏、長崎市舶使孫克毅看著手里的一份塘報,面色凝重。
海防巡檢們發現了一些事,這些塘報匯總到了總督府來,實在是讓人感慨萬千。
倭國有三種罵人的稱呼,第一種是‘野郎’,意思是伱這個不懂禮儀的家伙;第二種是‘畜生’,就是字面的意思,豬狗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