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王崇古從來沒有獲得過信任。
陛下的信任是格外珍貴的,那是多少圣眷都換不來的。
但人生真的重來一次,王崇古也很清楚,自己仍然會重蹈覆轍。
他活到這個歲數,其實早就過了后悔的年紀,選錯了也就選錯了,一遍又一遍的后悔,只能讓自己更加懊惱過去的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后悔,總尋思當初如何如何,現在會更好,那是在欺負過去的自己。
眼睛長在前面,路也在前面。
走出了文華殿的王崇古看著烈陽當空,忽然笑了笑,自言自語的說道:“現在這樣,也挺好。”
王崇古腳步輕松的離開了文華殿,他選擇了與過去的自己和解,他就是他,從來沒有變過。
“但凡是打過倭寇的朝士,還是有可取之處的。”朱翊鈞看著王崇古的背影,由衷的說道。
戚繼光、譚綸、汪道昆、王崇古、石茂華。凌云翼、殷正茂等等,都是抗過倭的人,打過倭寇的朝士,沒有一個是賤儒,無論他的立場如何,能力都是極其出眾的。
“王次輔在做事這方面,臣還是非常認可的,可稱之為經邦濟國之干城。”張居正對王崇古的能力做出了高度的評價,當然也只是做事方面。
這段時間張居正也不吵著高位不可以久竊,大權不可以久居要致仕了,完全是王崇古在朝,張居正實在是放心不下,這家伙越能干,張居正就越要在朝中待著,防止這家伙舊病復發,他在,王崇古看到張居正那張臉,就能記得當年挨打挨的有多疼。
只有真正挨了鐵拳的人,才知道鐵拳有多疼。
“馮大伴,你親自到東華門外的正衙鐘鼓樓去看看,朕倒是要看看王次輔說的對與不對。”朱翊鈞對著馮保說道。
王崇古猜對了,朱翊鈞的確不信任他,他說的話,也要踐履之實的印證下。
馮保俯首領命,帶著幾個小黃門去了東華門外,距離很近,馮保還讓小黃門喬裝打扮了一番,去詢問走卒販夫們,這工地上的詳情。
朱翊鈞則是在文華殿,和張居正聊起了國事,大事開小會,天大的事兒開閉門會,朱翊鈞和張居正討論的主要還是凌云翼上奏請均田役。
“凌部堂也算是先生的人,先生不支持他,朕也是非常意外的。”朱翊鈞說起了凌云翼和張居正的關系。
凌云翼嘉靖二十六年進士,和張居正是同榜,也算是張居正的黨羽,嘉靖二十六年金榜題名之后,凌云翼被授予了南京工部主事,歷郎中,次年出為浙江僉事,以抗倭功進江西左參政。
凌云翼也抗過倭,披堅執銳帶著軍兵們一起,并且以抗倭之功升轉。
嘉靖二十八年,凌云翼父親和母親去世,凌云翼被朝廷以金革無辟為由奪情,在嘉靖四十年,在倭患漸止后,凌云翼上奏請致仕丁憂為父母守孝,一直到隆慶年間,才再次被啟用。
凌云翼和張居正出身不同,凌云翼家境,可謂是:家居頗寬縱,號稱太倉半縣之家。
凌云翼追求的就是青史留名,他家里有塊大石頭,上面寫著‘華表石’,他離家的時候,對父母說,每立一功,就要刻在華表石上,但最終就刻了4行127個字,只記錄到了他考中了功名,后來凌云翼再也沒有刻過字了。
那是少年意氣,也是凌云翼因為抗倭事兒,不能回鄉丁憂,為父母送行的痛,那時候,忠孝不能兩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