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國子監競奢的事兒呢?”張居正沒有對織錦坊織娘案做什么評價,因為這不是個個案,是南衙興起的一種風俗,張居正在北衙都聽說了這種惡俗,南衙地面也明令禁止,但效果很差。
“規定入國子監統一著裝,不得佩戴任何飾品,任何競奢行為,都被視為品德堪憂的劣行,國子監競奢之風,才有所收斂。”李樂對這件事約束的非常嚴格,連統一的國子監服都弄出來了,就是為了防止社會風氣進一步滑落。
張居正點頭說道:“嗯,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了,北衙國子監也要推行,還有三級學舍、皇家理工學院,都要如此規定,畢竟是讀書修身養性之所,競奢之風無論如何都不應該蔓延到學舍之中才是。”
學堂,正是形成人生觀、世界觀和價值觀的地方,這個地方如果被競奢之風荼毒,徹底向禮崩樂壞滑落,就成了必然。
張居正的面色無比的凝重,因為權力對人異化,是局限的,是部分的,對大明的官僚格外明顯,大明官僚是大明這個大集合的一小部分,權力對人的異化,還有辦法新陳代謝一樣的清汰。
但,金錢對人的異化,造成的影響是普遍的,而且是極為深遠的,是深入到了大明方方面面的,這個異化,是需要朝廷謹慎應對的。
“難。”張居正思索了許久,最終說了一個字。
張居正回想起了當初講筵時候,陛下問的一個問題,打人一拳十五文,把人打死了二兩銀子,這種情況下長大的人,他真的會把別人當成一個物件一樣對待,甚至人這個物件,還沒有家里的瓷瓶貴。
這也是金錢對人的異化的一種體現。
新形勢就會有新的挑戰,大明不可能阻止白銀流入,大明的錢荒問題更加嚴重,而且白銀也在逐漸成為大明執行再分配的手段,白銀停止流入,大明新政都要毀于一旦。
張居正略微有些不確信的說道:“我看這件事,問題的本質是什么,是貨幣在南衙,在大都會的堰塞,但我沒到過南衙,對這件事理解不夠全面,李樂,你認為呢?”
“白銀的堰塞,加劇了這種現象的普遍發生。”李樂保守認同了張居正的看法。
“不,這個問題的本質,不是白銀堰塞。”張居正立刻否定了自己的說法,他看著李樂說道:“對于金錢的追求,是對于物質的追求,是對于更好生活的追求,這并沒有錯,所以,問題的本質是,人到底是金錢的奴隸,還是主人。”
“這才是關鍵。”
張居正立刻發覺了自己的片面,而后用最快的速度糾正了這種片面的理解。
張居正思索了片刻后才說道:“這里面要有一個清楚的而且明確的界限,人是主體,錢是附庸,需要理性的去控制人欲,這個理性可以是公序良俗,也可以是共識,更可以是律法。”
“除了人是主人還是金錢奴仆這個問題之外,還十分清楚的可以知道,這是貧富差距過大導致的。”
“容我緩思。”
任何一個政令都不是一拍腦門就可以想出來的,需要緩緩思考其中的關鍵,這需要時間。
很多事,張居正人在北衙,看的并不是很清楚,所以他和李樂進行了長時間的溝通,但這種溝通仍然是管中窺豹,在經過了長達一個時辰的了解后,張居正最終確定,南巡是很有必要的。
廷臣們必須要親眼目睹,只靠道聽途說,也不過是鏡花水月的一部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