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就毀掉,一場大火之后,龍江造船廠,徹底樹倒猢猻散,最后一批等待著云開見月明的匠人們,也離開了船廠。
萬士和作為一個諂臣,從踏入通和宮御書房那一刻起,就知道陛下的心情真的很不好,通和宮御書房的氣氛有些壓抑。
“大宗伯看看這個吧。”朱翊鈞將校注過的札記遞了出去。
萬士和看了許久許久,看著看著拍桌而起,大聲的說道:“簡直是欺人太甚!這不是欺負人嗎!”
大明對大宋頗為不齒,一說就是明承唐制,對宋朝多少有點不待見,這種不待見,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有一部分是因為韓宋,就是小明王之死,有一部分是大宋終究不是個大一統的王朝。
中原對大一統的定義是極為清晰的,就是天下我為王,四方來賀,在認知的世界里只有我是皇帝,這才是大一統,遼金西夏,都有皇帝,而且大宋還有俯首稱臣的記錄,一句‘臣構言,今來畫疆’就給大宋的大一統定義打上了一個巨大的問號。
大明不齒大宋還有一方面原因,就是趙宋得國不正,趙匡胤的確是終結了五代十國的黑暗時代,但趙匡胤同樣也黃袍加身欺負了孤兒寡母。
在萬士和看來,就龍江造船廠七次提議撲買之事,在皇室已經明確拒絕,并且是祖宗基業為由的情況下,奏疏居然還能入宮!這就是在欺負孤兒寡母。
大明一共兩次主少國疑,再一對比張居正,就發現,除了不讓皇帝太過靡費這件事上,張居正真的沒欺負過宮里的孤兒寡母,當然這是建立在萬歷三年,在國朝財用還不算充盈的時候,張居正把金花銀從一百萬兩白銀漲到了120萬兩白銀的基礎上,才如此要求。
“怪不得張璁罵楊士奇是賊檜之奸!”萬士和看著這札記,就沒由來的生氣,說難聽點,皇權和臣權這對自古以來的矛盾,向來都是主強臣弱,主弱臣強,張居正能喊出吾非相乃攝也,就是典型,但欺負人也有個底線才是。
張璁,嘉靖初年的名臣,張居正搞得新政,除了考成法之外,大部分都是把張璁的新政,重新拾掇了拾掇,又拿出來用了,包括了王崇古搞得均田役,也是兵部尚書唐龍的主張。
“張璁如此評價楊士奇嗎?”朱翊鈞一愣,他還真不知道。
把楊士奇罵成了秦檜,這是朱翊鈞完全沒想到的事兒,大明讀書人的攻擊力都這么強的嗎?
萬士和點頭說道:“臣查舊案,張璁說:夫賊檜之奸,污穢青史,而楊館之介,人到于今稱之,是尚不知所戒勉乎!主要是批評楊士奇等三楊,破壞祖宗成法,太祖高皇帝廢除了宰相,被他們給恢復了。”
“后來張璁在《嘉靖改元建言第三札》中又言:今日士論,惟歸咎權奸亂政,冒濫軍功,不知軍功之濫不始于正德初年,而始于正統以后,皆撫巡失于紀驗,兵部失于正之罪也。”
“不僅是張璁,桂萼也說:楊士奇援漢棄珠厓例棄之,乃陋儒當權,上下安定,貨賂公行,紀綱不振,舉版圖十郡之地,棄置不寧,蓋若考作室乃不肯堂者也。楊士奇者,太宗皇帝罪人也,又足法乎?”
“將楊士奇稱之為太宗文皇帝的罪人,是陋儒,主要是棄守交趾之罪責。”
桂萼是大明一條鞭法的創始人,是中國從租調庸稅賦,向貨幣稅轉型的重要人物。
桂萼批評楊士奇,主要是交趾、河套、大寧衛棄地這三件事上,尤其是交趾事上,楊士奇以漢代放棄海南珠崖為例,最終促成了放棄交趾之事。
失土之罪責,楊士奇罪責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