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宋仁東就成了孤兒,孤苦伶仃,在村里乞討不成,就到礦上乞討,那時候,他才七歲。”
“后來礦上知道了這個情況,就把他送到了學堂里上學,在大食堂吃點殘羹剩飯,也算是活了下來。”
王崇古介紹了下宋仁東的情況,這孩子命苦,不是一般的苦,爹死在了礦上,得虧是在官廠,所以有撫恤,雖然不多,但也能活,但是叔叔要吃絕戶,孤兒寡母斗不過,娘一狠心扔下孩子就走了。
這也是當初朝臣們反對廢除貞節牌坊的原因,有的時候立貞節牌坊,并不完全是迫害,而是為了孩子能活下去。
宋仁東的叔叔要吃絕戶,宋仁東在村里連百家飯都討不到,只能活活餓死。
吃絕戶這種事,在這年頭,十分的尋常。
這好不容易長大了,宋仁東也成了一個窯民,干活也是勤勤懇懇,每年還能撈到分紅,這日子就更好過了。
“去年九月的時候,臣奏聞了一件斬立決的案子,有個老鴇、帶著幾個娼妓,假裝從良,投了永定毛呢廠,而后以織娘的身份,以婚配為緣由,四處騙取錢財的案子。”王崇古說完了宋仁東凄慘的前半生,說起了具體的前因后果。
朱翊鈞點頭說道:“朕記得,和當年城東席氏女的騙婚案如出一轍。”
席氏女一案,前刑部尚書王之誥的兒子王夢麟調查走訪,辯護清楚,萬歷八年沒考中的王夢麟,在萬歷十一年考中了進士,年前在刑部當差,年后前往地方坐一府推官。(250章)
王崇古這才說道:“這個宋仁東也是受害者,被人騙了二十四銀,那可是他在礦上辛苦干了三年攢下來的老婆本,這刑部把人抓了,把人判了,追緝了贓款,還給了宋仁東等上當之人,這宋仁東有點是非不分,總覺得是臣在草菅人命,四處告訴,弄的臣也是無可奈何。”
“如此。”朱翊鈞沒有聽信一面之詞,而是升堂,宣見了宋仁東。
首先肯定了這個宋仁東的確是個窯民,而不是賤儒們用來對付王崇古的刀,因為他的確是個窮民苦力。
“麗娘已然從良,怎么會騙婚于人!王次輔不做辨明,一體論斬,乃是草菅人命!草民狀告王次輔,冤假錯案!”宋仁東跪在地上,大聲的說道。
朱翊鈞眼前一黑,本來以為這個案子還有什么他不了解的內情,結果宋仁東一開口,讓朱翊鈞極為無奈,宋仁東顯然知道那個所謂的麗娘是個娼妓!
朱翊鈞耐著性子開始詢問,宋仁東一直說麗娘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溫婉善良,如何如何體貼,怎么可能是個壞人呢?
只要把宋仁東那些主觀的描述去掉,案情和王崇古陳述的一模一樣,說好聽點宋仁東這是用情至深,不可自拔,說難聽點,蠢到上當,被人騙的底朝天,還不知悔改,若不是順天府辦案,把這些銀子追了回來,這家伙就是人財兩空的下場。
到現在,那麗娘都已經被秋后問斬了,宋仁東為了這點事還跑到了皇帝面前,告御狀。
王崇古情緒十分穩定,他放過宋仁東,任由宋仁東在京堂告他,就是為了博名望,身后名可是他的追求,宋仁東這些話,不知道對人說了多少遍,也不知道多少人勸他,他就是不明白,婊子無情,戲子無義。
“宋仁東!你看看伱面前這人,你在村里都討不到飯的時候,他讓人收留了你,給你吃給你穿,給你住,還給你上學讀書識字,讀書不成,你還能在礦上干活,你再想想你那個麗娘,你沒錢的時候,是不是就不再理會你了?!”朱翊鈞拍著桌子怒其不爭的說道。
“一個千人騎萬人壓、給錢就張腿的玩意兒,你拎不清輕重嗎?你知不知道,你這番行為,多傷王次輔的心?養了你這么多年,就養出這么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出來!”
大明娼妓也是分情況的,有的是被強迫,這是多數,有的是自甘墮落,為了錢財,為了煙花世界的醉生夢死。
這個麗娘,就是個騙子,她甚至騙婚騙到了出苦力的匠人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