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呢,要為了清譽,為了所謂的名聲,跟他們一起蹲大牢嗎?沈自邠到底要干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做,他自己都說清楚了,你們還要繼續跟著鬧下去嗎?”朱翊鈞看著剩下一百多名跪在地上的言官,冷冰冰的問道。
“臣告退!”跪在最后面的一個臣子,一聽皇帝說話,磕了個頭,站起來轉身就走,仿佛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樣,頭也不回。
圍著的緹騎看向了陛下,看到陛下揮手,選擇了放行,而后一百多號人作鳥獸散,跑的無影無蹤。
朱翊鈞嘆了口氣,來伏闕的人,朱翊鈞都讓東廠的番子、北鎮撫司的緹騎查了查,大部分人都是看了雜報的文章,來爭西山煤局的,因為多數人都不了解真相,而剩下的一部分有問題,但問題也不嚴重,有十一人涉嫌受賄,但不涉及權力尋租。
就是這剩下的一部分,是光收錢不辦事,和當初范應期、王家屏差不太多。
按照馮保的意思,是都抓了,一道斬首示眾,就再沒人敢挑釁皇權了,而緹帥趙夢祐的意思是,把受賄的全抓了,朱翊鈞選擇了就事論事,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等閑不進行擴大化。
但必要的時候,還是要瓜蔓連坐。
朱翊鈞這次沒打廷杖,而是直接坐罪問斬。
“先生說朕變得柔仁了,或許先生是對的,國朝日益振奮,有中興景象,朕做事也變得沒有那么極端了。”朱翊鈞示意小黃門抬走龍椅,頗為感慨的說道。
換成萬歷初年,來伏闕的全都得死,統統都是反賊,具體問題具體分析,說得容易,想要做到難如登天。
真的柔仁嗎?相比較朱翊鈞之前動輒七八百號人午門斬首,大婚前一天監刑而言,的確柔仁了一些,但相比較大明歷朝歷代,朱翊鈞比嘉靖皇帝還要暴戾一些。
朱翊鈞對著海瑞笑著說道:“海總憲,朕無礙,就是大醫官們不放心,再調養幾日,朕也給大醫官添了不少麻煩了,不能再讓他們擔驚受怕了。”
朱翊鈞有點擔心認死理的海瑞彈劾大醫官李時珍和陳實功,手術都是有風險的,大醫官們盡到了告知義務,而且醫術精湛,只是朱翊鈞這發燒來的有些古怪,是意外。
“陛下無礙,實乃天幸,臣以為陛下還是稍微歇息兩日,等養好了龍體,再看奏疏不遲。”海瑞又又又在說皇帝的不是了,不過這次是說皇帝過于勤勉的問題。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海瑞覺得皇帝太勤勉要休息,這抱病在身,還是養好身體為主,可持續竭澤而漁,才能長久的收益。
“朕知道了。”朱翊鈞很喜歡海瑞,也很喜歡沈鯉這樣的臣子,他們一身的正氣,他們的存在,就越發顯得貪官污吏的可惡,但對海瑞這個建議,朱翊鈞只能敷衍,他不打算歇著,該看的奏疏還是要看。
“臣等告退。”海瑞和沈鯉俯首告退。
朱翊鈞晃晃悠悠的回到了解刳院的病房里,這次公開露面,朝臣們都清楚了,皇帝真的沒事兒,生龍活虎斗賤儒,而不是秘不發喪,京城內外立刻穩定了下來。
朱翊鈞收到了新的一期逍遙逸聞,而這一期逍遙逸聞的內容,則完全是討論宗教對人的異化,關于喇嘛教種種惡行。
意見簍子李贄對此評價為:罄南山之竹,書罪未窮;決東海之波,流惡難盡。
李贄說話素來大膽。
著名批評家、思想家、意見簍子李贄也從沒有說過,海瑞如萬年青草,可以傲霜雪而不可充棟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