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廷瞻也告了王家屏,理由也很充分,王家屏越界了,廣州的客兵跑到了四川,知道的是大明的官軍,不知道還以為是你王家屏的家丁呢。
“這是掐出火氣來了。”朱翊鈞看著奏疏也是一愣一愣的,沒想到一個小小的蠶種,能鬧到這個地步。
王國光無奈的說道:“這還不是錢鬧的?王廷瞻沒錯,王家屏也沒錯。”
“哦?王廷瞻和王家屏都沒錯,那誰錯了?”朱翊鈞一愣,他以為自己要做裁判,沒想到拿出奏疏的王國光居然要和稀泥。
這要和稀泥,流程不對。
若是真的要和稀泥,就該張居正和王崇古坐在一起,商量出一個結果來,以浮票的形式送入宮中,但奏疏上沒有浮票,證明張居正和王崇古不想和稀泥,都堅持是對方錯了,才鬧到了皇帝面前,讓皇帝處置。
“朝廷的錯。”王國光和張學顏互相看了一眼,由王國光揭曉了答案。
“他們地方掐架,怎么就是朝廷錯了呢?”朱翊鈞兩手一攤,有些疑惑的問道,戶部是怎么從地方打架得到朝廷有錯的結果的,朝廷有錯,那不就是朱翊鈞這個皇帝有錯嗎?
“話分兩頭說,陛下,先說四川。”張學顏斟酌再三說道:“陛下,蜀錦川緞在四川不納稅,而這些稅都在松江府交了。大明律明定,行商不收稅,坐商三十抽一。”
行腳商是不收稅的,只有賣貨的坐商才會收稅,所以蜀錦川緞在蜀中生產,但蜀中并沒有消費這些的奢靡之物的能力,都運到了南衙富碩之地,現在是松江府,霞飛一條街,全都是奢靡之物,松江府征到的稅,不可能分給四川一厘銀。
除了南衙之外,蜀錦川緞第二個最大的流出方向,正是兩廣,更確切地說是廣州。
“王廷瞻沒有索要這些稅,而是禁止蜀中蠶種流出,是為了保護四川蠶農,要各地都有了蜀錦川緞,四川蠶農,恐怕就無以為生了,王廷瞻已經很客氣了,只是為了四川的蠶農的生機,所以王廷瞻沒錯。”張學顏解釋清楚了為何王廷瞻制定這種地方保護的政令沒錯。
全國一盤棋,這話沒錯,但為任一方,王廷瞻還是要為地方百姓謀福。
“再說兩廣。”王國光開口說道:“王家屏也沒錯,四川蠶種,這生意沒有五百年也有三百年了,已經形成了極其穩固的產業,在廣州多地都等著蠶種,就像巧婦等米下鍋一樣的急切,若是有辦法,王家屏也不會讓客兵押運了。”
自北宋起,南海縣設立桑園圍,西樵、九江、沙頭等地,都是養蠶的大戶,這些地方生產的蠶絲,都會運到佛山,加工成綾羅綢緞,而廣州佛山也是大明最大的的絲織產業中心之一,僅次于南衙。
而蠶種都是在一張大紙之上,一卷就可以運送,廣州地方不留蠶種。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葉徒相似,其實味不同。
和橘子一樣,還有淮南淮北的問題,四川的蠶種在廣州地方留種,往往后代蠶絲的質量遠不如四川蠶種,所以廣州都用四川蠶種。
王廷瞻這么一禁絕,廣州地方養蠶的地方,全都要‘斷糧’。
所以王家屏也沒錯。
地方都沒錯,那錯的就是朝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