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李太后也該去,但李太后、陳太后拒絕了,她們忙著帶孩子,就讓陛下和皇后帶著長子去就是了。
“算算日子,黎牙實應該已經回到西班牙了,費利佩為難一下也就算了,不遠數萬里回去的黎牙實要是死了,誰還愛他西班牙?”朱翊鈞說起了黎牙實,他一直惦記著黎牙實。
黎牙實是一個深愛著故土的人,這樣的人死了,西班牙一定有人會說,你愛西班牙,西班牙愛你嗎?
少了這個家伙的聒噪,朱翊鈞的耳根子,的確是清凈了不少,但總感覺缺了點什么,缺了一個從外人角度看待大明的視角,每缺少一個視角,對皇帝看看清楚問題的本質,都是一種阻礙。
“黎牙實應該死不了。”馮保倒是有些樂觀的說道:“根據泰西商賈的奏聞,費利佩是個獨裁者,獨裁者怎么能允許教廷整日里指手畫腳?費利佩要是連個黎牙實都保不下來,他也不要做什么日不落帝國的國王了,干脆回去放羊好了。”
“那倒也是,趁著離出發還有點時間,把剩下幾本奏疏拿來吧。”朱翊鈞坐在了龍椅上,離出發的時間還有兩刻鐘,大明皇帝見縫插針的批兩本奏疏。
這都是他的工作,又躲不了,他這會兒偷懶,晚上就得加班,沒人考成他,張居正也不會,但皇帝會自己考成自己,大明江山、春秋史書會考成他。
評價一個政治人物,不必站在私德的角度去關注,因為政治人物影響的是大多數人,對于政治人物的考成標準就兩個字,功績。
沒有功績,頂多也就是仁宗而已,大約就是一事無成。
“啊,南方士子贏了嗎?”朱翊鈞首先看到了工部的奏疏,南方士子在是否修建運河之事上,以完全壓倒性的優勢取得了勝利。
從杭州到寧波段的運河要不要修?修出來有沒有用?北方士子多數都是認為修來無用,而南方士子直接罵北方士子一群旱鴨子,壓根就沒見過漕運,所以才會覺得無用!
論戰從十一月初開始討論,最后得到了一個非常有趣的結論,解釋了大明很多的現象,這個結論就是:在馳道沒有出現之前,河槽是大宗商品唯一一種行之有效的運輸方式,其他的運輸方式產生的損耗遠大于運輸貨物的價值。
這個結論解釋了為何興文匽武,為何要對大寧衛、應昌、開平衛、河套地區棄地,解釋了為何大明之前屢屢討論重開西域,從洪武年間討論到了嘉靖年間,依舊沒有去做,因為征戰的代價太過于昂貴了,糧食的運費隨著路程的增加,會指數級的增長。
“看來大思辯是有用處的。”朱翊鈞朱批了工部的奏疏。
即便是南方士子吵贏了,而且是壓倒性的優勢獲勝,但是對于寧波杭州運河的修建,南北士子的意見非常統一,不能修。
不能修的理由就是昂貴,就是舉債,就是寅吃卯糧,是大興土木,是亡國之兆,即便這條運河修出來,大利萬民。
大明是一個極端保守的國朝,從申時行在松江府搞出了萬國城,各市舶司效仿,就可以看出,大明從不開放,也不包容。
朱翊鈞拿起了另外一本奏疏,山西巡撫周良寅在山西精簡、裁撤地方臃腫衙門的改革失敗了,周良寅碰了滿頭的包,在沒有王崇古支持的情況下,周良寅進行了試點,以失敗收場。
精簡倒是精簡了,衙門也失靈了,最后折騰了一圈,把人折騰的筋疲力盡,還是兜兜轉轉回到了原點,把精簡的機構重新設立,把裁撤的人又重新招攬了回來。
朱翊鈞當初親自去了全晉會館請剛剛遭遇刺殺的王崇古回朝,王崇古在哪般境遇下,都沒有支持周良寅,現在的試點失敗,證明了王崇古眼光的毒辣。
“試一試,沒成就下次。”朱翊鈞沒有核準周良寅的請罪奏疏,而是給了一個鼓勵的批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