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民坊大工匠才發現,民坊壓根就沒有生產五桅過洋船的能力,畫的大餅壓根就沒有實現的可能,因為五桅過洋船對于民間商船而言,并非一種必需品,巨大的投入不見得會有回報的項目,利潤為導向的民坊,是不會大筆投入的。
之前的許諾倒是兌現了,大工匠發現在一身的本事,壓根一點都無法展現,不僅如此,在半年后,民坊以不合適為由,辭退了大工匠,之前的許諾都成了鏡花水月。
大工匠在百般無奈之下,只能自謀生路,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龍江造船廠。
造船廠的總辦趙士禎找到了大工匠,面談了一番后,將大工匠聘回了造船廠,但大工匠回到了官廠,卻受不了旁人指指點點,最終自縊而亡。
趙士禎雷霆大怒,嚴查之后,發現不僅僅是因為匠人們的指指點點,還因為大工匠在離開官廠之后,欠了一屁股債。
南京是留都,留都也是都,居京師,大不易,大工匠在官廠住的是官舍,到了民坊要住民舍,買了一家宅,大工匠多年的積蓄被掏空,還欠了不少的錢。
多種情緒疊加之下,大工匠最終走向了窮途末路。
王崇古眉頭緊蹙的說道:“不是,他有困難可以跟趙士禎說啊,官廠對于評定大工匠以上的匠人都有優待的,龍江造船廠的大工匠一共就十七個人,他可以找趙士禎支取一部分,趙士禎還能看著為官廠復設出工出力的匠人,被小人刁難不成?”
這是官廠的人文關懷,同樣也是官廠為了籠絡匠人的手段,龍江造船廠匠人兩萬三千人,大工匠一共就十七個人,這些大工匠,基本都是官廠的中流砥柱,額外的優待,是賞罰分明,是為了讓所有匠人都知道,官廠是我家,不是泛泛而談。
“這個大工匠走投無路,求告到龍江造船廠,總辦趙士禎面談之后,將其返聘,這就是優待,欠點錢而已,他欠了多少?”王崇古眉頭緊蹙的問道。
“一百二十兩銀子。”汪道昆回答了這個問題。
王崇古面色已經變得冷厲了起來說道:“才這點兒?趙士禎這點都不肯給?不要說什么法例,官廠的法例我比他熟的多!這官廠剛剛十年,這僵化的毛病,就如此明顯了!”
“這里有遺書一封。”
趙士禎當然不是缺少人文關懷,甚至大工匠返聘,都是趙士禎自己找上門去的,只是趙士禎不知道有這筆債務,也是人尋了短見之后,趙士禎才知道,可惜,一切都晚了。
“所以,這個案子,登在邸報上,讓官廠總辦、代辦、會辦、大把頭都看看,引以為戒,就不必寫姓名了。”朱翊鈞斟酌再三,還是決定登邸報,曉諭所有工匠,不要被騙了,但還是不寫大工匠的名字,算是為他保留了顏面。
“這誰家干的?敢挖朕的人!”朱翊鈞握著拳頭說道:“南巡在即,朕倒是要看看朕這條過江龍,能不能壓得住他們這些地頭蛇!”
龍江造船廠,內帑可是有一半的股份在的!斷了官廠的項目,還害的大明造船業損失了一名大工匠,朱翊鈞到了南衙,定要親自會會這幫人!老虎不發威,就會有人以為你是病貓。
作為天底下最大的勢要豪右,朱翊鈞要不做點什么,他還當什么皇帝!是個阿貓阿狗,都要把主意打到他的產業上來了。
“朕記下了。”朱翊鈞十分平靜的說道,這次南巡又多了一個目標,這內帑因為馳道要修建,會立刻癟下去,銀子堆著心慌,沒有銀子堆著,更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