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呢,何嘗不是如此呢?在萬歷五年之前,不也一樣的絕望嗎?那時候,他和爺爺,又有何區別呢?連自己推行的新政,都不認為可以成功呢。”
熊廷弼愣愣的看著朱翊镠,仿佛第一天認識他一樣,這家伙,他不糊涂啊!
“你在疑惑,疑惑我為什么看的清楚。”朱翊镠搖頭晃腦的說道:“因為我是個小人,壞人,和你、先生、皇兄都不同,我并不弘毅,不是君子不是士人,我心里從來沒惦記過天下蒼生,只顧著我一家一戶之私計,所以我看的清楚。”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朱翊镠是個局外人,他不關心新政,不關心萬民,不關心天下興衰,他很自私,他很清楚自己的壞,他能看得清楚,原因就是不在局中。
一個單純的、純粹的壞人罷了。
“所以,我們現在要繼續做壞事去了!話說這朝陽門外有一糧霸,名叫秦朝容,諢號,秦天霸,乃是陜西慶陽府寧州人,萬歷二年跟著商隊入京,在朝陽門做了苦力,而后在朝陽門富華堂大染坊做了學徒,后來拜了干爹,做了通州州衙的衙役,從此一飛沖天。”
“網羅門徒,敢打敢拼,仗著身后干爹的威望,很快就在朝陽門打下了好大的一塊地盤,欺壓良善,殘害庶民,今天,咱們就為民除害!”
“走著!今天定要將這妖魔鬼怪,殺他個干干凈凈!”
朱翊镠可不是隨意胡鬧,昨日打擊水霸,今天打擊糧霸,朱翊镠的清單上還有糞霸、菜霸、肉霸,但凡是帶有一個霸字,就干不出什么好事來,不僅僅是收保護費那么簡單,秦天霸要是單純的吃點喝點,甚至收了保護費,免于商販被別的幫派打擾也就罷了。
秦天霸控制了朝陽門外所有的碼頭、閘口、倉庫還有集散的集市,缺斤短兩、以次充好、哄抬物價、自立規條,擅抽課錢等等都是小意思,殺人放火、打砸搶燒,都不在話下。
而朱翊镠朱青天,今天就是要為民除害!
“走著!”熊廷弼抓起了手中的鉤鐮槍,跟著緹騎們直奔朝陽門外去了,為了防止意外,朱翊镠沒有調動順天府、通州的衙役,因為這些衙門,多少都跟這個秦天霸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朱翊镠直接調動了緹騎前往。
西土城遮奢戶、書坊的筆正、城里的坐寇,為何不聯起手來反抗?
朱翊镠不做人,如此大肆搜捕,早該沸反盈天了才對,這一切的原因,就在于李如松調遣京營,接管了九門的防務,京畿九門,本來是五城兵馬司管轄,全部被軍管了。
這是皇帝臨行前的布置,朱翊镠混賬,這些勢要豪右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因為暴力在朱翊镠手中掌握,在這些肉食者眼里,九門換防,是皇帝在防備朱翊镠有非分之想,但現在這一切都成了朱翊镠的為所欲為的倚仗。
朱翊镠把大明京堂弄的雞飛狗跳,李如松坐鎮朝陽門,一旦有人要對朱翊镠不利,京營軍兵絕不會坐視不理,朱翊镠就是有天大的錯,那也只能陛下來管。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這頭潞王在京堂胡鬧,那頭休假的大明皇帝,也遇到了意想不到的情況,有人攔路哭駕,這不是河間府知府張又新的安排,而是真的有冤情。
“所以,是真的有冤情,那么朕來做一次青天大老爺吧。”朱翊鈞聽聞了馮保的判斷之后,站起身來,準備接見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