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段沉重的歷史,是一塊傷痕累累的傷疤,所以朝堂都盡量避免談及那段過往,所以整個于公祠都格外的安靜,鮮有人來。
于公祠,白墻灰瓦,朱漆大門,‘旌功祠’,這三個隸書大字顯得莊嚴肅穆,祠堂就是個小小的三進出小院,攏共也就一畝地多一些,說好聽點是庭院草木蔥蘢、綠樹成蔭,是一處清幽之所,說難聽點就是香火不是那么繁盛,來祭奠的人很少,甚至有幾分破敗。
“朕不喜歡這地方這么清幽,把這里修一修,把路修好,以后杭州府學堂,每年正月十六開學的時候,都要過來祭奠一番。”朱翊鈞下了具體的指令。
“陛下,這恐怕會擾了于少保清凈,非于少保所愿,硬讓他們來,他們反倒是會編排于少保的不是。”馮保沒有選擇遵旨,而是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朱翊鈞沉默了,馮保不是無的放矢,真的硬要這幫學子來,指不定嘴里得臟成什么樣,要知道于謙可是赫赫有名的投獻派,為了老朱家的江山社稷,最后把命都丟了,皇帝點頭說道:“有理…那就只擴建一下吧。”
大明皇帝正準備離開,忽然停步來到了偏廂說道:“這里為何還有一個牌位,祭祀何人?”
馮保趕忙俯首說道:“于少保重玄孫于岳,嘉靖十年世襲了杭州衛副千戶,嘉靖二十七年,抗倭力戰而亡,故此一起入了于公祠。”
“再取香來。”朱翊鈞也給于岳上了香,這是抗倭忠烈。
朱翊鈞離開于公祠的時候,還細細的詢問了一番于謙玄孫于岳的經歷,讓朱翊鈞有些無奈的是,于岳的祠之所以和于謙放在一起,是因為于岳入不了忠勇祠,于家后人,只能放在了這里。
于岳死于嘉靖二十七年,朱紈下令進攻雙嶼港之時。
在朝廷看來,朱紈是冤枉的,于岳是抗倭忠烈,但是在浙江地面,則完全不同,浙江地面的普遍風力輿論,則認為,在雙嶼港最繁榮的歲月里,遭遇了朱紈殘忍而血腥的鎮壓和荼毒,而于岳也是劊子手之一,所以于岳只能放在于公祠里了。
雙嶼港,在浙江地面被視為世界貿易中心,而朱紈的殘酷鎮壓,讓雙嶼這顆海上明珠就此暗淡,雙嶼港的地面建筑全部付諸一炬,而且朱紈還命人將沉船、木石等淤塞了入港航道,讓雙嶼再無成為明珠的可能。
朱紈說:正門庭之寇也,此雙嶼賊一日不去,則寧波一帶,永無安枕之期。
而浙江地面勢要豪右則說:俘斬溺死者數百人,俘一百三十人,皆為良善之輩,無一倭人,何來倭寇?
朱紈被這種風力輿論裹挾,直接自殺明志。
浙江地面的勢要豪右覺得:朱紈派了兩千人進攻雙嶼,結果殺了數百人,殺的都是大明海商,俘虜的一百三十人,窩主顧良玉、祝良貴、劉奇等人,更沒有倭人,一個倭人都沒有,怎么能說是剿倭呢?分明就是朱紈看上了雙嶼的財富,入港劫掠后,將所有東西燒毀,掩蓋罪證。
都是因為朱紈殘酷鎮壓了雙嶼,才導致的倭患四起!都是朱紈的錯!
“要朕說,朱紈還是心不狠,他自殺干什么?誰胡言亂語就把他們抓了,扣個倭寇的名頭直接處決,當別人說他是栽贓嫁禍的時候,他真的栽贓嫁禍,就沒人敢指責了。”朱翊鈞聽完了于岳為何不能入忠勇祠后,給出了自己的看法。
還是朱紈心太善,你看都跟他朱翊鈞一樣的心狠手辣,充分使用了暴力,就沒人指責皇帝使用暴力了,反而會歌功頌德。
“還有,什么沒有倭寇?俘虜這一百三十人,除了有七名倭寇之外,還有黑番、紅毛番二十七人,鐵渾甲都有兩副,怎么就沒有倭寇了?倒果為因,胡說八道!不是因為內外勾結,倭患鬧得太厲害,朱紈才不得不平定嗎?那謝遷后人被殺了滿門,說是倭寇干的,現在又說沒有倭寇?”朱翊鈞頗為不滿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