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土城遮奢戶,其中最為豪奢的就是吳中姚氏,吳中姚氏是松江遠洋商行的二東家,僅次于松江孫氏。
吳中姚氏作為浙江豪奢戶,之所以不肯參與到寧波遠洋商行,是因為從那時候起,寧波遠洋商行就不是特別方便了。
朱翊鈞聽聞,笑著說道:“他想的還挺美,朕就是給姚光啟這個大功德士立碑,都不會給他們姚家立碑,欠他們的錢,朕會連本帶息的還給他們。”
“陛下圣明。”馮保笑著說道。
碑,真的不是那么好立的,這碑根本就不是碑,而是免死鐵券,但凡是立了碑,皇帝要對姚家動手,就不是那么方便了。
120萬銀買不到如此圣眷,300萬銀差不多能換到一個優待。
朱翊鈞是借錢,借錢又不是不還,不是皇帝求著勢要豪右納捐。
馮保作為近臣,其實不太方便戳破皇帝的謊言。
勢要豪右若是真的把皇帝逼到了變賣海外種植園的地步,在這之前,勢要豪右可能已經被陛下給抄家,掘地三尺,挖墳掘墓了。
真當京師十萬京營刀口不會向內?京營已經不止一次展示了他們外戰的可怕,勢要豪右可不想自己被京營當成倭寇對待。
京營就是陛下能借到錢的根本原因。
一千萬銀,三千萬銀,五千萬銀,都能借的到,勢要豪右真的怕把皇帝逼急了,弄個京營入京拷餉的大戲出來。
從古至今,人們都普遍反對戰爭,厭惡戰爭,這是興文匽武可以成功的根本原因。
馬上打天下,但馬上治不了天下,而人們反對、厭惡戰爭的原因,通常有兩個,一個是暴力不掌控在自己手中;第二個是暴力會傷害到自身。
指望人類集體善良,就和指望人類集體理性一樣,是一種幻想,暴力過多的膨脹,一定會帶來災禍。
這拷餉拷不出來足夠的錢糧,屠殺就會如影隨形。
朱翊鈞處置完了手中的奏疏,看著宮人們關閉門窗,又起風了,塵土飛揚,打的玻璃霹靂作響,朱翊鈞已經分不清楚是風聲、砂石吹打窗欄、冬雷的響聲了。
朱翊鈞坐在御書房的太師椅上,靜靜地坐著,思考著該何去何從,這一坐,就到了酉時三刻,風聲終于小了一些。
“陛下,風好像慢慢停了。”馮保提醒陛下,該休息了,他沒有拿出牌子來惹陛下不快,陛下心里有事,哪有心情去澆花。
“嗯。”朱翊鈞站起身來,盥洗之后,心事重重的睡下。
這一覺睡得也不踏實,顯然是有些心緒不寧,次日皇帝醒來的時候,甚至覺得有點頭暈腦脹,他下床的時候,覺得腳步有些虛浮。
生病了,朱翊鈞立刻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異常,下旨輟朝,讓大醫官陳實功入宮,李時珍已經老退,不能視事兒,現在陳實功是大醫官里的中流砥柱。
“脈浮緊而弦,左關脈獨顯郁滯,右寸脈浮滑;乃是肝氣郁結,木失條達,氣機壅滯;憂思過度,耗傷心脾,心陰不足。”
“再加上祈年殿風寒乘虛襲表,衛陽被遏,肺氣失宣。主證:外感風寒表實證;兼證:肝郁脾虛,心陰不足。”陳實功在望聞問切,寫好了問診書。
“陛下,休沐三日,稍微調養下身體為宜,陛下正值春秋鼎盛,并無大礙。”
陳實功很清楚,陛下這個病,一點都不嚴重,治病好治,心結難醫。
“那就輟朝三日吧。”朱翊鈞倒是從善如流,沒有死扛,他要是真的一病不起,別說萬歷維新了,大明江山社稷怕是都岌岌可危。